杨士瀚为莫易牵着踏雪玉麒麟,到了营寨外面,却见营门紧闭。 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偏将,似乎是在把守营门。 他站在门前,赔着笑说道: “侯、侯爷,小的奉折知州的将令,把守此处,不得擅开营门,还请您不要让小的为难。” 杨士瀚松开缰绳,走到守门官身前,脑袋从左歪到右,又从右歪到左。 “嗯?” 疑惑的声音从头鼻孔里蹦了出来: “行吧,世伯将令,俺也不好多说什么。” 没等守门官的一口气松下来,就见杨士瀚脸上骤然露出一抹冷笑。 他直接拽住守门官领口,手掌一转,如同抓了只小奶猫般把一个大活人擎了起来。 紧接着,横在半空的守门官被杨士瀚当成了攻城锤,径直撞在了营门之上。 轰地一声,尘土飞扬,本就没有关死的营门骤然敞开。 杨士瀚重新把守门官竖过来,问道: “拿你性命做祭,就不算擅开了吧。” 守门官都快变成守门吕了,哪里还能回答杨士瀚。 “不说话俺就当你认了。” 杨士瀚随手把人扔到一边,再度为莫易牵起缰绳,看似随意地说道: “世伯手下这些家生子如今是越发的不像话,倒教秦公看了笑话。” 另外一边,在西军的中军帅帐里,折可大正被巨大的迷惘包裹着。 按他原来的计划,自己应该是南下过来试探一二。 若是莫易真有成事的可能,折家就帮帮场子。 有宋一朝,他们这些将门起落不定。 中枢把他们当驴子一样,时而胡萝卜时而大棒。 野兽会被这种方法驯服,人类个体也可以。 但换做是一个传承有序的家族,那他们可不吃这一套。 西北将门,对宋庭可是积怨已久了。 而莫易不行的话,折可大也不怕。 到时候他就把莫易和田虎一并做掉。 如此一来,赵佶那边他也算有个交代。 反正折可大是不觉得这世界上有人能打赢自己那个脑袋不灵光的侄子。 计划的第一步很顺利。 大侄子还是很听自己这世伯的话,乖乖地带着麟州杨家的精锐兵马和他一起南下。 计划的第二步也很顺利。 田虎手下的那什么太师卞祥差点被大侄子当场锤死,只能狼狈退往太原。 计划的第三…… “报,震北侯出营了。” 折可大正琢磨计划的第三步呢,听见手下报信,也没多想。 大侄子平日里多得是常人无法理解的行为,不差这一样。 然后,计划就出问题了,大问题。 “报,震北侯直奔秦公去了。” “报,震北侯与秦公定下约定,若秦公能接他三锤,麟州兵马便任凭秦公调遣。” “报,震北侯败了。” “报,震北侯为秦公牵马,往营中来了。” 不是,怎么就投了? 我那六尺高,颜值不怎么高但武力十分好用的大侄子怎么就投了? 脑浆子都快沸腾了,外在神态光速向可达鸭靠拢的折可大强自镇定下来。 他命令手下一员偏将去营门那拖延一二,好让自己有时间捋捋这不足盏茶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后,折可大就接到报告,大侄子拿那偏将当攻城锤把营门撞开,迎秦公入内了。 折可大发觉自己貌似没时间做计划了。 “唉。” 他叹了口气,事已至此: “来人啊,速速排设宴席,款待秦公。” 人都已经来了,他又不想直接表态,还是得礼数周全地招待招待,大家先吃饭吧。 折可大迎莫易入了中军大帐,请他坐了主位,然后自己和杨士瀚分左右坐下。 菜肴尚未呈上,折可大就听莫易问道: “士涵已经做主,带麟州兵马投了本公,不知府州这边,折知州有何想法?” 折可大的第一反应是鄙夷。 他听说莫易乃是进士出身,在汴梁官至太尉,怎么言辞这般直接。 他们边地武人,彼此之间就算谈些小事,还要委婉试探呢。 如此看来,这人怕是成不了…… “世伯秦公问你呢!” 突然,杨士瀚的声音从帐中响了起来。 折可大看了看笑盈盈的莫易,又和自家亲亲大侄子对视了一眼。 然后,折可大猛地一激灵,冷汗刹那间浸透了他后背的衣袍。 他终于反应了过来。 自家大侄子是个千军辟易的怪物。 莫易是能把怪物打趴的鬼东西。 而自己呢? 折可大低头看了眼身子,中年以后怕是连百人敌都称不上了吧。 现在这两个鬼东西都统一阵营了。 唐雎曾对嬴政说过: “若士必怒,伏新笔趣阁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 匹夫近身之后,祖龙尚且畏惧。 自己离他们不过二丈,却还要权衡利弊嘛? 却还觉得自己有资格权衡利弊嘛? 再说了,假如这俩人之中的任何一个,真的有了要杀折可大的念头。 别说是复刻温酒斩华雄了,怕不是酒还没倒完呢,他人就已经凉了。 折可大骨子里终究是个武人。 他和杨士瀚,和外面的两万西军士卒一样,会心悦诚服于绝对的暴力。 原本的历史轨迹上,折可大能够臣服于金人铁骑。 如今,面对这更加纯粹的暴力,折可大的选择没有产生变化。 “秦公雄伟之姿,冠古绝今,往来无双。” 他郑重地站起身来,整冠下拜: “折可大凡夫俗子,见之震悚,也不必立什么赌约了,府州兵马,愿为秦公先锋。” 折可大话里隐隐刺了自家大侄子一句。 然后见杨士瀚朝他狰狞一笑,分明是听懂自己的言外之意。 他心里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被折可大当傻子逗了十几年的杨士瀚,实际上一点都不傻,甚至同样把折可大当傻子逗了十几年。 折可大觉得杨士瀚是自己手里的定音之锤,殊不知杨士瀚看折可大是进身之阶。 而现在,三个人统一了阵营以后,他们的目标也就随之统一了。 “啊!” 太原城里,田彪和卞祥不明就里,只是远远地看见莫易和折可大两军似乎是起了冲突。 他们正高兴呢,就听见城内王宫的内侍前来通报。 就在刚刚,昏迷着的田虎骤然坐起,发出一声惨嚎,然后重新晕厥过去。 两人不明就里,心头却是蒙上了一层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