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光锥外的风筝

关灯
护眼
第二百四十七章 蝉
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见笑了,只有对你们,我才敢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现在的聆星人,与其他五名城一样,思潮混乱无向,有人归咎于五名,也有人成了更虔诚的人。
混乱,也许会让人性更容易划向光谱的两端。”
段宏很快就收拾了情绪,他还只是掀开现在五名城混乱的一角。
“理解,是我们来晚了。
对了。老方他们去了哪里,为何在城里只有你与武娴?
他们不会”
修铭问出心中另外一个很重要的疑惑。
施娟儿也蓦然站立起来,目光开始有攻击性。
面对友人担忧的目光,段宏却再次沉默了下来。
尽管他多次想要回避这个问题,可是这件事情却无法被忽视,修铭他们也有知道的资格。
段宏避开了他们的眼睛,却再次清空了墙壁,重新书写起来。
“在菁水楼事件后,李玖葉成为了新的楼主。她为了报答我们这次的帮助,想要送我们每人一套甲字房。
但是我们都拒绝了,我是因为耳子窝这里对我有特殊的意义,而武娴则不愿意一人呆在那里。
娟儿,虽然这件事情不该我来开口。但她在你离开后,真的消沉了许久。”
施娟儿红着眼眶,呆呆地不出一声。
“她理解你的选择,她不会怪你。
本来我希望她就住在菁水楼,你们也看到了耳子窝的环境很差,我并不想她受我的拖累。
实在不行回到大鱼里,这些都不是大事。
就在这时,武威找到了我们。
他主动邀请武娴回到武家,呵呵又不是在那几栋房子里出生的,怎么好意思用回呢?
我有些纠结,一方面我看出了这是一份橄榄枝,一方面对方我们毕竟不熟悉。
武娴也有些迟疑,我想她是害怕你回来,便不能第一时间找到她吧?”
段宏看着施娟儿。
“后来,武威主动坦诚。原来风星旅程中,他比我们更早看到武娴,他说良渚兄弟可惜了。
听到这话后,武娴像是受到了某种新笔趣阁,她很快就答应下来。
于是从那时我们便暂时分开了,现在看起来,幸亏是如此。
在后来的乱局中,五名城最安全的地方应该就是武威的身边吧。”
“她应该是觉得武家能让她变强,她不想拖我们的后腿,这些都是我的错。”施娟儿略显呆滞道。
“唉”修铭叹了一口气。随后在墙上刻道:“那老方呢?大鱼呢?”
武娴虽然离这里有段距离,可修铭终究能够感知到她的存在,而红房里其他人则好像完全消失了。
所以修铭也更担心后者,尤其是现在段宏的神态,更让他们都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段宏神色挣扎,他或许也能完全接受现实。
“他他们。我知道你们的担心,放心他们都没有死。
可是他们都叛变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修铭难以接受。
段宏手在轻微的颤抖,有几个字他已经写了好几遍,却还是写错了。
“我也不确定。我也仍然抱有幻想,为什么,是什么?或许只能去问他本人了。
我只能告诉你,我看到的。
武娴进入了武家,我回耳子窝。
而除了老方,夏近东、鱼咕咕本就不应该进入五名城,那时的五名城内部也没有那么完全。
最后还是决定回到城门口,至少在那里,是进是退都有选择。
老方说要继续帮夏近东完善人形,鱼咕咕在你们都不在的情况,也是与它的壳在一起更舒服。
我觉得这是一种妥帖的安排,便与老方就这样说定了。
那一夜的风波渐息,之后也没有出任何岔子。
而后就是刚才说的聆星月。
其实我们以前没有发觉,但想来也知道,五名城会影响六通星,六通星又怎么会不影响五名城呢?
五名都有自身的主星,而在对应的星月时间,五名的个体特质也会受到环境本身的增幅。
聆星人声鼎沸,五名城繁城似锦,既因为聆星人的勤奋,也离不开商道阎浮在聆月中最为畅通。
金忌这人到处都是毛病,但他的存在,却有着相当直接的影响。
聆月中,金忌更强了,也更加自大。
刚才说过金忌选择在羽翼不满时,大肆的收拢聆星人。
逐渐让五名城内部,更加的无法平和。那一个月,明镜超负荷运转,都仍然留下了诸多无头的冤情。
本来我提议大鱼在这一个月里,便不要外出了。
可是老方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一些秘闻,又加上聆星是我的母星,便执意让大鱼离开五名城。
我想了一下,或许这也是远离旋涡,或许更加完全。
所以我还是同意了,这一次武娴在闭关。
路上便只有我们三人加一鱼,聆星的第一站,就是我的出生地。
可惜已经物是人非,我没找到太多幼生体时留下的痕迹,其实我猜到了,聆星地小,任何的物相都会因为人为的影响,频繁的蜕变。
所以没有东西会留下来,除了人性本身。
之后,我们又去见证了一些奇景,也遇到了异兽与不怀好意的其他聆星人。
不过都在大鱼与夏近东的帮助下,都算是一路上有惊无险。
就这样大半个月过去了。
我觉得五名城应该安静下来,大人物的手腕掰的差不多,便生起了退意。
与老方说了,他也不以为意,让我自己看着办。
然后我们就开始返程,这时我们却遇到了一个危机。”
“怎样的危机?”
“一个我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它到底改变了什么的危机。
六通星虽然形态各异,不过之所以称之为星,也是因为大部分时候、大多数六通星的空间形态是星星。
它们都有着类似的球形外形,一个沉淀出来的坚固内核,适合六通星人居住的中部阈限空间,以及从不同的介质纠缠着五名城阎浮之树。
六通星里也只有风星,至今无法找到星核,也许是因为它太大,反而无法凝聚了。
风星只有天空,泪星是海洋与天空,聆星是大地与天空。
而且聆星的大地不算太大,天空更是较为的低矮。
与风星的巨形风构不同,在风构面前像是玩具的大鱼,在聆星已经是最大的造物级别。
加上聆星大地凝实,所以重力也比五名城大上一倍左右。
所以即便是我控制的墨鱼号,也只能在聆星勉强浮空。
本来我也没太当回事情,命线之途受重力影响不大,只要能看到五名城,就可以回到这里。
可在返回的时候,情况却与预估的完全不同。
命线浮现,大鱼正在从聆星消失时,方向却一下子消失了。
大鱼开始不断坠落,明明的聆星天空很是低矮,它却仍然在不断坠落。
近在眼前的地面,成了永远摸不到的天堑。
我怀疑是自身的时间感知出现了问题,可是耳边的风声又告诉我,我们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下降。
下降?下降去哪里?
我们明明卡在了某处,大鱼与聆星的位置关系,明明被一种奇特的力场所恒定了。
我试图控制大鱼挣脱这样的处境。但那时我就发现了,我连自己的身体,都好像被灌了铅,难以移动。
我开始思考,寻求这种异常现象的本质,以求解困。
然后我什么都看不到,想到这里,我也明白了。
有我看不到、听不到、想不到的东西,在影响着我们。它的目的是什么?它来自哪里?
这注定是一场徒劳的思考,因为我不仅脑袋后面不会长眼睛,眼前也被蒙着一块黑布,却要求自己分辨百丈外一只蜻蜓的颜色。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们幸存只能依靠运气,等待着它失去兴趣,或者本来就只是路过。
我看不到它,甚至无法确认它的存在,它是什么形态、什么的实质、又为何到这里。
我什么都不知道。
但我逐渐回想起来,事情的开始,是我触发我与老方的命线。
这可能是一种路?
这是一条路。
不对,是两条路!
大鱼卡在两条路中间,我错误地将两条不同方向的路,同时在大鱼面前开启!
我朝向的是五名城,可有一条命线,却朝向的不是五名城!
为什么?它到底是什么?
我逐渐失去了意识,带着这些无用的意识回旋。
耳边,最后的声音,好像又是一声叹息。”
段宏面色灰败,眼睛里面布满的血丝,修铭已经确认他是没睡好。
写出来的叹息声,也将修铭本来的叹息憋了回去。
段宏没找到答案,修铭却已经明白了那些是什么。
修铭转头发现,施娟儿与王轩兰也端坐看着自己。
坠落、下降、无底、楼梯等等类似的概念,在斑斓时空,都是一个无法完全展现实质的某种片面指代。
深渊、水塘、死亡、底层、基材、质,也是它在不同的情景下的名字。
它是一个庞大的集合,但是大部分时候,与之相关的概念,都是无法浮现的非实体。
这条路修铭有些熟悉,又不是那么熟悉。
它太大了,“大”这个概念,对它又有点“小”了。
修铭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因为不知道,也是它的一部分固有熟悉。
但这些展开,对此刻的问题,并无多大裨益。
对段宏所见的一角而言,深渊这个名字,或许较为适合。
“你好像走进了深渊狭间,那种下落是真实的,但是你回来了,那就是虚假的。
你是说老方,他可能不是五名城人吗?”修铭平淡问道。
没多少惊喜,所以也没多少惊吓。
说实话,段宏的这般正常,反而让修铭有些意外。
段宏有点迟钝地看着他,眼神复杂,似乎也是联想到了什么。
心中燃烧起一股无名的火,又在转瞬间熄灭。
他这样的意识跟着立场走的人,实在不知道怎么理解眼前身后,这些不可名状生灵。
“他和你一样?”发问的人,变成了段宏。
修铭划了一横,又加了一捺、一撇、一竖。
“不。”
“应该不一样,可能是在某些视角有些相似。”
“”段宏。
“后来呢?”修铭无情提醒道。
“后来后来,我就回到了五名城。
我不知道,我们是如何回来的,我不知道老方他做了什么,那段时间大鱼体内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我像是个傻子。全是狗伪装!”段宏炸毛。
修铭心虚地敲打着墙壁,他没伪装啊。
老方啊,老方啊你又到底是个啥?
“无论如何,我安然回到了五名城,可是他们却都消失了。
一开始,我以为他们都死了。为此闭门不出了好长时间,我也不再管金忌掀起的无谓风波。
反正这盘棋,只是那几个少数入在下,其他人看得再清晰也是白搭。
反正人与人差别,本来就比人与狗大。
聆星到底了吧?还能再怎么差下去。
还有我什么身份,天天操心这些破事情,我有资格吗?
我后悔没有阻止这次的聆星之旅,我后悔没有先等你们回来,我后悔自己太过大意,忘记了黑暗里全是视线。
我臆望着他们都没有死,事情实在蹊跷,老方有问题。但我不知道是他本身的问题,还是被某种问题改变。
我就这么想啊想,似乎找到某种答案。
或是寻求着与自身和解,直到金忌之死,直到再次看见老方。
我又错了,错的一塌糊涂。我确定闭着眼睛,写出的答案,都比我现在拼命解来的多。”
修铭额头冒汗,这段宏怎么还越来越向下了?
段宏像是得道的高人,处在一种修铭无法直视的状态。
“聆星崩塌了,我却无法确定聆星人是否走到了底,因为还有聆星人啊。
没有无谓的风波,只有还没刮到自己的风波。
看得清晰还是有用的,可以死的明白一些。
我还是要操心这些破事,因为这样与旧友见面,才不会显得像条傻狗。
金忌确实是一个废物。
老方,他没有问题,因为他就就是问题本身!
狗屁的朋友!骗了自己后,再来骗别人,就是诚实了吗?
修朋友啊,修朋友啊。
你知道两夜的家长,叫老方他什么吗?”
段宏的手臂揽在修铭肩膀上,就像是修铭的好大哥一样。
修铭不适应这样的互动,但此刻他乖的像一个孩子。
段宏的精神状态不对劲,当然也可能是这个世界有问题,修铭同时保留着两个对立的判断。
想了一下。
修铭认真地写道:“方老?家里的长老?”
段宏像是被自己的脑中废物给醉倒了,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有一点走形。
他轻轻地靠近修铭的耳边说道:“夜父,蝉。”
修铭听到了,这是声音。
“知了知了知了”
蝉鸣声袭来,像是声音被关在匣子里面六个月,然后突然间全部灌进了修铭的耳朵里面。
修铭痛苦的闭上一只眼睛,他的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一直以来,有一道声音从来没有消失,却有时被他不知主动还是被动的忽视了。
至少说明了这道声音,不会受到聆星崩塌、五感缺失的影响。
因为它来自更底层,不在五名六通的层级。
原来是你啊,老方。现在是叫你方寸锦?亦或是蝉呢?

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