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你慢点跑!万一跌倒了就不好了。” “辛爷爷你快一点,胡记的糕点去晚了,就买不到了。” “小姐啊,我只是王家家仆,当不起爷爷称呼,叫我辛四就好了。” “好的辛爷爷,你快一点。” “唉慢点啊。” 王轩兰在人群中灵活的穿梭,而辛四则被人群阻挡,很容易就会丢失她的视线。 没过一会儿后,辛四眼中的王轩兰脏兮兮的坐在地上,她昂着头哭声震天响。 辛四急忙靠近,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个灰扑扑的年轻人,正满脸惊慌焦虑的看着地上的丫头。 “对不起,是我读书入了神,没注意到这位小小姐的方向。”年轻人看到了辛四,下意识地就开始不断鞠躬。 辛四注意到了年轻人的容貌,像是想起来什么,急忙让开半身。 “公子勿要在意,小姐的性格老朽明白,是她莽撞无端。” “不是,是我俩都有过失,更何况我乃成人之身,总的过失要大一些。” “言重了,石公子品性高洁,下次定携小姐登门拜访。” “呃你认出我来了?”一身灰衣的年轻人,脸色出现了几分错愕,这对他名声低调的他来说也是第一次。 “石中有玉,温润地蕴。公子当真是书读的太认真了,不知道自己气质多么出尘。” 石公子石至,主事五名。他这才细细看了几眼地面上丫头的模样,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 “原来是王家未来星当下,小石在此有礼了。”说罢他就要朝还是小丫头的王轩兰行礼。 小丫头早就不哭了,狐疑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忽然间她匆匆爬起跑开,只留了一声不明意味的“哼”。 “石公子,小姐又失礼了,老朽先代为赔罪。”辛四急忙躬身,又着急说道:“老朽还要追她,先告退了。” “您忙您忙”石至还礼,客客气气地说道。 辛四点头告退,但还是再次停顿一下,进而行了一个更大的礼。“石公子,谢谢您治下最宁和的五名城。只是小姐她快长大了。” 石至没有说话,只是带着让人平静的微笑点了点头。 五名城永驻高位,而五名却必须有潮起潮落,因不同时间五名城锚位不同。 辛四离开,石至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神色淡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他捧起书低着头,混入了面前的人群,读书行路对他来说是一体的。他手上最厚的书,就是眼前或欢喜、或悲愤的人们。 石至是人至,只有到了才能体会一二。 石是筑城的石,温润宜人才能长久。 各家各有一个权重物,石家自然就是石头。然它的性并非一成不变,伴着五名本身的性格它会展现不同的光面。 这一代的石至是一块温润的石头,也是让五名城稳稳当当行走的大地君子。 王家的权重物却最为不显,因为它是人心思进、也是急切自大的一面,亦或是人本身的一部分。 五名城停顿了太久,人心的朝向就会发生变化,是因也是果。 当王轩兰长大时,五名城就会自动锚定代表向前的她。 而石至不知道,这一次的向前一步,是喜还是犹。 有些结局书中没写,石至也是棋中人物所以虽然看新笔趣阁终点,却也能有个大概形梏。他预见性地得知了未来五名城波澜,却依然在此时安然若素地走好每一步。因为这就是他,温润如玉的大地君子。 不过随着他的轻声朗诵,一首颇为怪异的调子,却也在他的行走中传播甚广。 “一二三四,五名六通。 登十数九,八苦七情。 求真闻道,芸芸蝉鸣。 无心窥天,却见真螳。 莫要回首,世间无鬼。 凝神高眺,仙境水景。 上城得感,下城困知。 若寻它城,生死相依。” “辛爷爷,吃糕!”小姐骄横地命令道。 辛四接过了糕点,脸上露出相应的慈祥怜爱的神色,虽然他很想告诉小姐。他其实还很年轻,只是长得有一点着急,鬼苦人本身就是老脸凶相没有办法。 但他知道说了也没有用,小姐只是寻求某种依托,他应着就是了。 胡记的糕点很甜,鬼苦人喜血腥不爱吃甜。 “小姐你也吃,嗯真甜。” “咯咯是吧爷爷,真甜啊哼” “小姐,你还要去哪里?回家啊!”说话间王轩兰的小腿抖擞起来,人又差点在辛四的眼前消失。 “还有李记的熊猫米酿” “哎小姐你等等我。”辛四囫囵吞下甜糕,急忙追了上去。 “辛爷爷,熊猫米酿真的是熊猫酿的吗?会不会是蒙小孩的啊?” “放心吧小姐,李记每一个臆月从臆星拉来的一车车物资做不得假。虽然他们都不爱来五名城,可这座城里不少地方都受着他们的影响,六通一体。以后你也要平等对待,每一个五名六通的人。” “又讲大道理,真烦。” “好好我不说了,喝米酿” “嘶哈好冰好爽”“咕嘟咕嘟” “你慢点” “哈爷爷。” “嗯” “真好。” “什么?没头没尾的。” “切笨蛋。” “” 月上枝头,情自心来。 石家高门,满墙暮色。 辛四带着小姐踏入石家,只是没有想到时间竟然过去了那么久。 大概是宁和平静的时光,总是经不起笔上记录,费不了几页纸。 石至换代,大地君子成为了耄耋的老石至,一名与他并无实际父子关系的石家人,会成为新的石至。 这是一个过程,因为大地君子是五名中的翘楚,在这个过程结束后。他也不会立刻死亡,多少给这份残酷传承,染上了一抹不该有的温情。 新生与死亡并蒂,一朵花盛开,另外一朵花就会枯萎。 辛四收起杂乱的心思,跟着小姐往高堂去。 王轩兰今时穿着一身黑衣,在满目的白匹间颇为突出。 长大之后,除了个头与外貌的变化,王轩兰与小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依然喜吃甜,依然按照自己的习惯称谓他人,依然看起来我行我素、目中无人。 在这到处都是满脸肃穆的人群中,她的笑脸显得格外的格格不入。 石家人没有失礼,恭敬地将他们迎接到高堂。 虽然处处白布,高堂中却没有棺材。 一张简单的软榻上,半依靠着脸庞依然年轻,只是神色颇为萎靡的大地君子。 他的眼神依旧温和,只是较过去暗淡些许。 石家人矗立两排,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所有人的视线焦点除了在这王轩兰这里,另外一处就落在软榻上还端坐着的半大小子。 小石至规规矩矩地坐着,偶尔小心地偷瞄一眼王轩兰,似打量又像是倾慕。 但对于豆芽大小的小石至,王轩兰全程好似都没有看见他,她的眼中只有令她眼熟的大地君子。 五名的记忆力很好,隔代的事情尚能缓缓记起,今生的事情除非故意,不然绝不可能忘记。 五名能成为筑城基石,除了自身特质以外,也因为往往当世最为智慧的人,也会是五名之一。 而现在王轩兰认为当世最为智慧的人,就在这高堂之中。 那当然就是她自己。 老石至不会死,但他的名字会小石至继承,那份特质也一样。 而另外一份“遗产”,就是五名城权柄序列,也会被传递到她王轩兰手里。 这事不是五名之间商量讨论出的结果,而是五名城自身不可见的一份“自然”结果。 因在于需要锚定高位的五名城,需要不断轮换中六通中变为疲惫的一端。就像是五名城本身的月相替换一样,只是这一层更加底层,轮换的周期也更长。 活着的直接感知,往往来源于六通中当时最强大的新笔趣阁。 现在的五名城需要看见,被看见、看见城外、看见自身、看见斑斓 所以王轩兰自然就成了五名城人心中的最大锚定,这才是她接过来权柄的根。 她来这里,只是走个形式,因为来不来都一样。 这里没死人,所以她觉得石家人神态,甚至这到处白匹做法有些太过了。 到底是给石至看的,还是给她看的,又或是给满城人看的,这其中也有不同的说法。 但是她不必在意这些,现在看起来老石至也不在意这些。 人心本来就是这样,老石至也不想石家人处处被他约束,犯蠢还是踏错,他都选择让他们去经历。 她本来也不打算来的,最后还是辛叔说她小的时候,答应过撞过人家会给人上门赔罪。 胡说八道,她肯定没有答应过,她记得很清楚。 但是最后,王轩兰还是来了。原因或许是好奇吧,好奇一个离开棋局的人,能否安耐住本不该伸长的手。 “你来了。” “嗯,我来了。” 毫无营养的对话,没有赔罪,也没有试探。 时间静悄悄地流逝着,石家人都成了石头真身,辛四眼观鼻鼻观地。只有还稚嫩的小石至偶尔抬起头偷瞄一眼王轩兰,结果是越看越喜欢。但是现在还没有人在意他。 沉默没有被打破,最后王轩兰一言不发的离开,老石至却对她的无礼举动,发出来迄今为止最为开怀的笑容。 或许这才是最为理性的交棒,因为一代人一代事,如果不想妄图干涉,那就应该什么都不说。 客套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王轩兰她只看着前方。 老石至看着她的背影,始终都没有打算过挽留,即使是那个属于他的时代。 路只在脚下,不在前人的视线之中。 他一直相信着。 时光荏苒。 一场激烈的争吵。 “仅仅上个月五名城新增加了三百个落坊,五名城已经超重,阈限空间已经不稳。此刻的城里街道上都竖着帐篷,可家家的米缸里面平均下来已经剩下不到一半。你正在将五名城拖向毁灭,王轩骄你需要停下前进的脚步。” “我知道这些,不需要你说。放心吧,五名城还没有到达极限,这是短暂的阵痛。看向好的一面,五名城在十三月左右,人口就翻了一番。更是获得了遗落在六通各处的珍贵资料养分,五名城的阎浮已经达到了千月以来最茂盛的模样。” “所以你打算继续?” “对!打开城门!打开所有的城门!只有流通的物资,连接起所有的六通星,这具一直休眠的身体才能活过来!” “王轩骄,你疯了吗?仅仅依靠你我之力,托住这座高城已经不易!你竟然妄想将整个六通星,都从水下拉起来。” “真是磨磨唧唧的小女人,我们都已经溺水了,竟然只是妄图摊开身体,让身体试图沉的更慢一些。只有先让这具身体活过来,我们才能真正的挥动手脚离开这里。” “新笔趣阁丫头,我们没有这样的条件。这样的挣扎只会让我们更快溺死!” “那也得先搅动水面,看看附近有没有能浮起的木头啊!” “没有,没有,早看过,没有!” “那是他们看过的,我还没看过!” “你以为你是谁?以你一人,怎么代表所有人做这样的冒进选择!” “那你以为我是谁?我不睁开眼睛,除了我,还有谁能代表!” 王轩兰与单柔针锋相对,看起来没有谁会退后一步。 而亭下的其他三人,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争吵。金忌把玩着手中的酒樽心思明显没有在此处,武威闭着眼睛打坐,不知道是睡是醒,只有小石至偶尔试图劝解两句。 “两位姐姐,我们可以折中一下吗?” “闭嘴,我不是你姐姐,请叫我的名字。”单柔瞪着他说道。 “折中?呵呵往后至少能晚死,往前有风险但有机会活,停在原地等于立刻去死。真是一个庸人!”王轩兰也冷漠的瞥了他一眼。 小石至的脸色逐渐的难看,昔时的几分悸动,也逐渐都喂了狗。 他承认他是一个庸人,也没有细想折中代表的是什么?说这样的话,只是因为不想看到她们对立的一幕。 小石至有些怨恨她们的无故泄愤,又有些得不到解答的迷惘,他意识到了一点。 无论王轩兰还是单柔,本质上只是相信的事物不同,立场本身却很相似。而他却好像不在这个立场上,至少此刻,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五名。 也许,父亲真的选错了? 迷惘后,小石至报以渴望同情的目光,看向了其他几人。 左右扫视后,他松了一口气,至少他应该不是最差的那个。 不过王轩兰说的没错,他就是一个庸人。 一样的亭子,只是少了一个人。 “选择?” “对,喝了这杯茶,你就是选择我们一边了。” “我问一个不太聪明的问题,另外一边的下场是什么?” “五名城已经不堪重负,为了保证五名城的高位水线,我们需要驱离多余的六通星人,同时将抛弃一部分过于沉重的质量。” “谁是那部分过于沉重的质量?”小石至的问题,换来了一片沉默。“肯定不只是王轩兰,是沉默的主体吗?我们要背叛现在的一切?” “在我的视野里,一定需要有人做这件事情,那便应该我们来做。存在本身就是意义,五名城只有继续下去,我们才有资格成为那些恶人。善恶、还是背叛,并非题中的关键。”单柔手中茶尚且滚烫,话语却冰冷异常。 小石至有些难以置信,握住手中的杯子发抖着。 他再次看向其余二人,结果也与上一次一样,武威永远少言多做,金忌此次却带着笑脸看着他。 面对金忌脸上犹如上瘾的笑容,小石至再次迷茫了。 他们已经做好了选择,这事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而自己的选择,并不会改变即将发生的一切,理性上他为了石家、为筑城的基石,也只能站在他们的这一边。 感性上,王轩兰与他并无联系,想要靠近他也无法做到。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通知他? 小石至脸上泛起了苦笑,成为五名的第一课里,他学到了背叛。或者更准确的来说,坐在这里的人早就适当地抛弃了人性。 “王家的人心,石家的城墙石,金家的商道,武家的无敌境,单家的观空水塘。这些权重物里,怎么看,也不是人心最可有可无啊?” “我们的判断不是基于价值,而是基于选择。事实会证明,这些需求也没有哪一个真的不可或缺。”单柔冰冷地说道。 “明白了。”小石至喝下眼前的茶水,让这一抹冰冷顺着喉咙直入心腹。 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喝下这杯茶,至于真正动手的事情,那也不需要他这个半大的五名操心了。 不过王轩骄都可以死,那么现在的所有人里,又有谁可以不死? 原来五名城也就是表面光啊,感觉有点失望。 我有资格失望吗? 抹零去整的现今时序,失去声音的五名城,单柔的观空水塘。 这里本质上也是五名城,一个大气泡上的小气泡,具备着一些不多的独立性。 修铭与段宏的离开,是在众人眼皮底下进行的。 这盘棋的主导者是十七夜蝉,但在五名城这边最能称的上对棋之人,至少在王轩兰与修铭错过的时间线里是单柔。 王轩兰是再入五名城后,才重新看清棋局,而她又暗自知会了施娟儿。 ‘未来’的装置,才在多方博弈后,塞入目前比例的三方配重。 而在未来的对话还没有落定时,这里对话节奏还在那些旧事的上面。 面对仇人,王轩兰表现的很淡定。 毕竟她的死亡太复杂,乃至到现在都还在那个过程中,所以恨的本身也会变得复杂。 对于王轩兰来说,死仇不是最大的那个问题。 最大的那个问题是如果不呢? “如果不是你们的干涉,你现在需要牺牲一颗星星,又自愿为夜色左右才能造成的‘未来’,可能在过去便由我打造出来。”王轩兰这时自然该是讥讽的神色,可她实际上非常的平静。 “你太贪了,所以不可能成功。”单柔反唇相讥。 “贪?” “说是追求完美也行,过去的五名城太沉重了,这里能够诞生的‘未来’是有限的,没人下船的代价就是一起沉没。” “没人下船,是因为船也在变大,当它足够大时,就能行向更好的‘未来’,这不好吗?” “不要继续骗自己,船向前需要能源,而你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充当能源。我们必须有所选择,这没有疑点。” “所以问题是五名太弱,我们无法推动船前进啊!” “呵呵你这话不矛盾吗?谁想剥离五名权柄,谁将这船变得无比沉重?是薪柴不够。如果是这样层次的对话,我劝你不必开口了,我厌蠢。” “厌蠢?你说我蠢?那么你告诉我,现在的局面,真的是你一开始的计划的样子吗?看似的棋手,却一直被夜色牵着鼻子。我想请问,现在桌上的谈话已经开始,五名却集体在外,谁才是砧板上的那块肥肉?” 王轩兰也毫不客气地撕开了单柔的伤疤,彼此现在都不能把对方怎么样,也就只能过过干嘴瘾了。 单柔无法辩驳,事实胜于雄辨,而她唯一能做的是将对方也拉入一个泥坑。 “那是我一个人原因吗?是谁独自站在一边。” 王轩兰语滞,这段对话确实有点蠢了,有些继续将格局往下拉的实话还是不说了。 她过去太骄傲了,根本没有发现五名之间早已离心,要是早一点发现 “那就是根本就无法实现幻梦。” “事到如今,又如何可以证明?” 两人或作听不见,僵硬地跳过这些各自棋局之内的错误。 场中还有一个唯一像是局外的人,施娟儿有凑近看乐子的天赋。 然而两人的武器,或招式,都没什么新意,施娟儿很想让两位高高在上的五名,先到下面的街坊去练一练再回来对垒。 可想到了五名城内现在根本没有声音,她们去了也学习不到任何的东西。所有的五城人都蜷缩在家,等着他们这些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决定整座城的未来。 娟儿这些想了想后,就忽然体会不到了乐子了。 没意思,还是那些差不多的戏码堆砌在一起,还是那些数量不多的人登台表演。 这样的框架,就没有什么意思。 破不了局,真没意思啊!也许这就是要不断换戏台的原因吗 施娟儿皱着眉头,双手托腮看着还在争锋相对的两位五名,五名也就这样。 一时间她有些后悔选择了这边,好像另外一边比较有趣一点。 至少他们应该不在吵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