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风匆匆离去,方堂在江边长堤上找个空地坐下来。 就这么把身份透露出去了。 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或者忐忑,而是仿佛一切水到渠成。 当然,他不认为事情会这么轻易结束。 他们未必完全相信,山崩与地震是自己造成的。 即便他们完全相信,因为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他们心里终究会有侥幸心理。 一句话,他们之间终于会有一次试探。 这次试探才是真正决定彼此间地位的关键。 这是一场另类的“神战”。 旧的神明不会温和地退下神坛。 新神想要取代旧神,不可能不经过激烈的斗争。 若无斗争,新神的神位不会稳固。 方堂已经在隐隐期待不久后就要到来的“神战”。 他已经完全做好准备。 他没有料到,自己会这么快把身份透露出去。 可昨晚的变异给了他最后的决心。 随着变异越发加深,他对自己身体状态的感受也越发清晰。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就要进行最后的蜕变。 这次蜕变完全不同以往,将会有质的提升。 或者说,以前的变异,不过是为这最后的变异打基础。 可是即便是基础,已经是无比的强大。 方堂闭上眼睛,把自己的听觉放开。 无数细小的声音仿佛水滴,最终化为声音的海洋。 “雅美蝶的!” “斯密马赛ap!” “思密达~” “ap《” “” …… 除了他熟悉的夏国语,这次进入他耳朵的还有大量他听不懂的语言,以及偶尔能听懂一两个词的语言。 虽然听不懂,可是分辨是哪国语言却并不困难。 方堂很快就确定了听力的范围。 东到大海,北到极圈,南越过赤道,西到战火纷飞的神降各国。 他就像一只巨型蜘蛛,将自己的丝网把整个大洲笼罩。 听觉的提升只是征兆,表示着他的力量也经历了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方堂相信,现在的他再全力一击,威力绝不仅六级地震那么简单。 而这些不过是基础,如同开胃的小菜。 最后的蜕变才是正餐。 方堂把听力收敛,起身往家走去。 刚走到家门口,他接到一个电话。 方堂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眉头微皱,接通道:“傅小姐,你好像很闲的样子,刚离开没有半小时,就又打电话过来?” “…” 傅明月努力压抑着要把手机狠狠摔在地上的冲动,无奈道:“方同学,咱们好歹也算朋友了吧,你就不能对我稍微有一点点耐心?” 方堂耸耸肩膀,说道:“好吧,傅小姐于百忙中抽出一点点时间下顾,可是有什么事情垂询?” 傅明月沉吟一阵,试探道:“方堂,你可有胡海的消息?” 方堂:“他不是死了吗,能有什么消息?” “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傅明月失声道:“警察已经封锁了消息!” 方堂:“凶手总是第一个知道受害者的死讯,这没什么奇怪的,对吗?” 傅明月:“……” 不是,哥们儿你…! 傅明月感觉自己的舌头像是打了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得到胡海死讯的刹那,傅明月立即想到方堂。 她知道这个念头很荒谬。 方堂与胡海隔着几千里,他们不过是通过一次电话。 方堂没有任何杀害胡海的可能。 可她莫名觉得,方堂与此事有关。 思虑良久,她决定打电话问问。 拨通电话之前,她已经预想过自己可能得到什么回复。 方堂可能根本不知道胡海已经死了。 他也可能闪烁其词,尽力撇清嫌疑。 可她万万没想到,对方第一句话就承认了杀人的事。 不是,朋友…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了什么?! 这可是杀人啊! 而且是拥有这么高社会地位的人。 你怎么敢这么做?! 做了也就做了,你怎么敢承认呢? 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行为,让傅明月头脑都打结了,根本不知做什么反应。 “傅小姐?” “啊?” 方堂的声音让傅明月回过神来,她脸色大变道:“方堂,我不管你是怎么做到的,现在你给我听好!” “我是与胡海最后通话的人,你没有和他有过任何交流,无论谁这么问你,你都这么回答!” “警方肯定会通过通话记录找到我,也可能会找到你,你千万把我刚才的话记住,别的事你只说不清楚,明白吗?!” 方堂听到傅明月声音惊惶,还带着一丝哭腔,大不同于她往日的镇静,不由得大感有趣,笑道:“傅小姐,你这是要替我做伪证吗?” “以后被人发现,你可就成了我的帮凶了。” 傅明月气恼道:“你这疯子,真害苦我了!” “若不是这件事是我把你牵扯进来,现在我就该报警把你抓起来。” 方堂从电话里也能听到她连连顿脚的声音,以及焦急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声音。 他笑道:“放心好了,不会有警方找上门的。” 傅明月快速摇着头,好像方堂就在她面前,可以看到她的姿势一样,说道:“不可能,警方肯定第一时间查询通话记录…” “我说了,不会有人找上门,这件事不会有任何后果。” 方堂淡然而笃定的语气,让傅明月的话戛然而止。 这种语气傅明月很熟悉。 它经常出自那些位高权重之人口中。 他们就像是九天之外的神明。 再大的风浪,到他们面前也可以一言止息。 所以他们说话有一种独特的,好似俯视人间的淡然,仿佛什么事都不值得放在心上。 而现在这种语气出自方堂口中,而且他说得那么自然,比她见过的所有大人物都不带烟火气。 好像这个世界理所当然要依照他的话语运转。 他说不会有后果,便不会有后果。 如果世界违抗他的话语,便是这个世界出错了,该受到严厉的惩罚。 挂断电话,傅明月茫然地发起呆来。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一开始她以为他只是个普通人,家室经历非常清楚,就像小池塘,可以一眼望见深浅。 后来她发现,这座小池塘下面可能通着一口深潭。 而现在她却意识到,这何止是深潭,简直就像大海一样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