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最终还是没能凑到五百块。 他们摸口袋翻书包找钱的时候,薛灵早已经拖着爱德华跑了。 爱德华一副不敢怒敢言的表情,小声逼逼:“那可是四百多块,不是四块” 薛灵装作没听见。 两人之前收保护费的钱,薛灵将一大半都交给了爱德华保管。 现在两人加在一起凑不够一百块。 但她现在要从家搬出去,需要钱。 得找点活赚钱,而不是徒手去抢别人口袋里的钱。 两人走在大街上,各怀心事。 薛灵问:“这边有没有什么新笔趣阁,最好是周末跟晚上要人的。” 爱德华摇头:“正经门店,谁会要高中生新笔趣阁啊,那种来钱快的不看身份的虽然有,我也不放心你去啊,我上次差点就被那酒鬼拿啤酒瓶砸了!” 此话一出,薛灵扯着书包带,停下了脚步,定定看着看着爱德华,眼里一副将他看穿的探究意思: “哦?什么来钱快不看身份啊?” 爱德华夹紧了。 两人最后一起出现在了一家酒吧后门处。 后门处还有司机从面包车上一趟趟下着酒水,服务员拽着一大袋垃圾正往门外拖。 薛灵抬腿就往里走,被爱德华拉住。 “灵姐,真求你别去了,这里鱼龙混杂的,我还好,主要是怕你受欺负。” 两人杵在那,影响过道,那个身材娇小的女服务员马上就要经过,薛灵一把拽过爱德华给过道腾出空位:“这话应该我说才对,你小心点,别让人欺负了。” 她说完,去给那个服务员搭了把手。 服务员小姐姐看上去跟他们差不多大,看见薛灵穿着一中的校服,先是愣了一下,又连连道谢:“谢谢你啊小妹妹!” “客气啦。” 两人从后门往上走,爱德华带着薛灵上到三楼找认识的主管。 主管是个年轻的女人,叫蒋莉,穿着修身西装带着对讲机,大眼睛冷白皮,很是好看。 见到爱德华,朝他笑笑,又看一眼薛灵。 她对爱德华说:“带新人来了?今晚就上班吗?” 爱德华点头:“莉姐,这是我灵姐,我俩最近缺钱用,想在你这干活。” 薛灵说:“莉姐好,叫我灵灵就好。” 蒋莉看一眼薛灵,这女孩眼里一片澄澈干净,安静站在那里,看起来乖得不行。 正是因为太干净太乖,一看就没有工作经验。 蒋莉点头:“行,爱德华你去吧,灵灵交给我。” 爱德华不情不愿走了。 “跟我去后面换工服,薪水干完就结,没问题吧?” 薛灵跟着去换了工服,蒋莉给她讲了工作内容。 “咱这酒吧连着包房,你负责a区的包房服务工作,包括客人的点餐和卫生维护,爱德华也在这边,他肯定会帮着点………………这边会有喝醉了的客人,不是什么大问题的话,能忍就忍,道歉了就赶紧退场,要是解决不了就喊我。今天你先试工几小 时,十二点就可以下班了,明天周末就开始正式新笔趣阁。” 薛灵听得很认真,上手也很快,礼貌周全,动作麻利,至少客人没有察觉到她是个新手。 爱德华也穿着工服,时不时给客人上完酒就溜到薛灵负责的a区看看,帮帮忙。 薛灵认真工作,也没遇见醉酒客人的刁难,甚至还被塞了小费。 她朝那个给她小费的漂亮姐姐笑,还了一颗糖给她。 “喂,浮青!那不是薛灵吗!” 高三的周末本该有一天半要补课,但看学生自愿与否。 像爱德华和薛灵这俩人就是自愿不补课。 他们本来就不爱学习,可以理解,但浮青跟明视这几人不补课,纯属是因为成绩好,周末,他们更愿意把时间花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 浮青今天心情很好,从前明视百般邀请他出来一起玩,但他都没答应过。 他们正在唱歌,出去上厕所的功夫突然就看见了薛灵。 薛灵正推着工具车,一副干练的样子,并没有看见他们。 明视一看见她,头都大了,看一眼浮青,对方果然神色一凛。 薛灵欺负浮青的事情,人尽皆知。 明视家是有钱,但是没有权势,纯暴发户,帮不上什么忙。 而浮青又是私生子,不受待见,家里那位嫡的见到他被欺负开心都还来不及,更别说帮他了。 明视心里打鼓,连忙扯着浮青往包间走:“没事,就当没看见。” 他却没能拉动浮青。 能当看不见吗? 薛灵被一人还拿着酒杯的男人拦住了。 男人肥头大耳,眼神不善,说着说着,手就往薛灵大腿摸去。 薛灵反应很快,朝旁闪开,但那男人又一把拍了一下她的新笔趣阁。 “小妞,成年了吗,还挺有料。” 男人邪笑。 此时爱德华正巧被调去前面帮忙,只剩薛灵在这里。 要是爱德华在这里,这个男的今晚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但他遇到的是薛灵。 薛灵就当被狗舔了,推着车进了包间,关上了门。 那男人啐了一口,也不敢再做什么,走了。 明视看得目瞪口呆,浮青也看皱了眉。 要是按照以往薛灵的那个暴脾气,这男的早被踩地上八百回了。 明视揉了揉眼睛:“这、这、这还是薛灵吗?” 浮青却说:“走了,不玩了。” “诶,这就走了!等等我!” 浮青二人正好跟在那男人后面一起下了电梯。 薛灵这是最后一个房间,收拾完就能下班了。 她利索收拾完,爱德华还在忙,她跟莉姐交代了声,背着书包从后门走了。 从后门转到街道上,要经过一个停车场。 无人停车场很黑,只有几盏灯,一个男人拿着酒杯独自走着,手里打着电话,语气不耐烦:“什么时候能到啊,我找谁?我当然找代驾了!” 他说得太陶醉,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跟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稍矮的那个小声抓住身前人的衣角:“浮青,你要干嘛,我们回去不是走这条路啊!” 男人挂了电话,拿着酒瓶跌跌撞撞朝前走去,身后两人越来越近。 薛灵正好背着书包从不远处过来,两道身影立马顿住脚,退到黑暗里。 而薛灵正好也与男人对视上。 男人兴奋指她:“小妞,你怎么阴魂不散的?” 薛灵翻了一个白眼,快步离开。 而男人却忘了形,连忙追上。 薛灵走得快,男人几乎是小跑起来才拽住薛灵的书包。 她的书包被?在地上。 昏暗无监控的小巷里,薛灵停了步。 男人不认识薛灵,自然也不知道,她是个从不乐意吃亏的人。 她扭过身,黑漆漆的眼睛盯着眼前的男人:“你到底想干嘛?” 出了包间,她就不再是服务员的身份,也就不需要再忍气吞声。 而男人也没察觉到,自己已经一脚踏入了薛灵看见他后瞬间布置的陷阱。 他本来可以逃掉一劫的。 男人嘿嘿一笑:“你觉得我要干嘛?” 说着,咸猪手就朝薛灵偷袭去。 薛灵既然已经将人引到这里,一定是想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她一脚朝男人裆部踹去,又飞快肘击男人的下巴,男人就地而倒。 这时,他终于舍得丢下他的酒杯,去捂好他的宝贝了。 “我猜你是想睡觉了?” 薛灵又是一脚踩上他的手,男人疼得在地上打滚。 “痛痛痛……………新笔趣阁!” 男人要爆粗口,薛灵一脚踢上他的背,男人疼得趴下。 “别打了别打了”,臭男人不挨打就不知道自己是谁,这下终于醒了,抱头痛哭,“女侠,别打了,我错了,饶了我吧!” “以后还摸敢随便摸别人吗?” 薛灵狠狠踩上他的新笔趣阁。 “不摸了不摸了!再也不摸了!” “再摸别人就怎么样,自己说。” 脚下的男人像一条肥虫在蛹,她不得不踩重一点,听见对方饶命道:“再摸别人我就去死!真的!” 薛灵放心道:“你最好这样。” 薛灵捡起书包走了。 她今晚还有场硬仗要打,懒得再跟他费劲。 薛灵刚走,两道身影无声无息从巷子里钻了出来。 明视不可置信地捂着嘴:“这才是薛灵啊。” 浮青的眼睛微微发亮,他走上前。 男人唉声叹气爬起,却又被人一脚踹趴。 “唉哟!” 男人眼前一黑,迎接他的又是一顿打。 薛灵在凌晨一点回到家。 杂乱的居民楼里甚至没有一盏声控灯,薛灵循着记忆摸黑上了三楼,用钥匙打开了门。 一开门,满鼻子都是烟味和酒味。 家里开着灯,地上丢着烟头,茶几上有外卖、用过的卫生纸、和几个脏酒杯。 薛立明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电视。 无业游民薛立明,早婚早育,薛灵十八岁了,他才三十八岁。 处于壮年正是奋斗的年纪,但他啃着本就不多的逝去父母老本,每日在家和茶馆两点一线。 见薛灵终于回来,薛立明看了眼时间。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薛灵定定地站在门口,敞开门,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也没有出声。 她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薛立明。 “新笔趣阁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是不是又要我跟你班主任打电话啊?!“ 薛灵直勾勾看人的时候,跟她早死的妈简直一模一样。 像一条冰冷的毒蛇,被她盯着,你永远差不多她下一秒会咬到你哪里。 薛立明一骨碌爬起,猛锤茶几,爆喝:“女孩子家家的,这么晚了,那里干嘛,还不给我滚进来!” 薛灵穿鞋踏进了门。 薛立明是个祖宗,从没自己干过事。 她不收拾家里就一团糟,但以后她也不用收拾了。 她不理薛立明,径直朝房里走去。 她只需要她的证件和学校的衣物,拿了就走。 但薛立明不让。 他冲过去砰地关了门,又追到薛灵的房间。 薛灵在收拾衣物,他就肚子门口:“你要干嘛?” 薛灵不回。 “啐,”薛立明抱胸,“你能去哪?!你是不是在外面谈人了?还是谁看上你包养你了?“ 薛灵收完了东西,背上书包,直直站到他身前。 他不说话,薛立明就来气了:“难怪要走呢!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跟你妈一样!长得好看就勾引男的,你要是不回老子的家,我就给你班主任打电话告你在外面鬼混!” 他像往常一样一巴掌朝薛灵扇去,却没意料到这巴掌落了空。 薛灵拉住他的手:“放过我妈吧,当初我妈有没有对不起你,你自己清楚。” 薛灵的记忆很清楚,她妈妈是个很好很温柔很漂亮的女人。 而薛立明才是那个不知家花香的新笔趣阁男人。 “是的,这是你家,所以我走,让开。” 薛立明说:“走可以,给钱。” 他还摊开手。 薛灵无语地笑了。 演这一出,说到底还是要钱。 亲生父亲找自己还在读高中的女儿伸手要钱,难怪薛立明不敢开着门大声讲话。 他要钱还想要脸。 真是不要脸。 薛灵笑容消失,她对上薛立民阴恻恻的脸,说:“让开。” 老旧居民楼的三楼打破了沉寂的夜晚。 乒乒乓乓,家具掀倒。 扑通咚咚,吵人清觉。 响声收场时,这一栋楼的灯全都同时亮起,仿佛看完一出好戏准备离场的观众。 出门左拐后,遇见了熟人好说道评论一句。 谁家父亲打人,谁家孩子可怜,以此增进感情。 人们再一次被三楼吵醒,披上外衣穿着拖鞋过来敲门劝架时,门主动开了。 “薛啊,别打你姑娘了??” 话还没说完,薛灵背着书包走了出来。 “灵灵啊,你爸呢??” 邻居们朝门里抬头,以为来开门的会是完好无损的薛立明。 他们看见了薛灵。 薛灵冷冷扫一眼楼梯上下挤满的人。 这里每一张写着担忧的脸,都是寂静的帮凶。 “让开。” 她顶着高肿的脸颊,衣领歪斜。 她飞快拉起拉链,穿过众人,下楼。 这些邻居们好事,嘴上说劝,但总是在打架完后才装模作样说几句。 他们从不真正关心薛灵,而是过来看热闹,好在第二天有闲话可聊。 薛灵明白,所以薛灵走了。 原主靠拳头向他人收保护费,以此来保护自己免受父亲的拳头。 追根溯源,都是这个糟糕父亲的错。 是他让原主看到了??用拳头朝向弱者,就能粗暴解决大半问题。 既然他不愿意好好交流,那她就让他也尝尝拳头的滋味。 薛灵背着包,独自一人在这片老城区中慢慢行走,一辆救护车从她身边疾驰而过,闪动的光掠过,少女脸上一片平静。 但今夜,从邻居们看见薛立明浑身是血躺在客厅开始,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