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破碎的红木门。 旋即,一袭墨绿锦袍的中年身影与地毯上一张写着婚约的红绸缎便映入了眼帘。 “是与流岚宗的婚事问题么?” 裴政忽得又想起一则族内流传甚广的传言—— 裴鎏夙似乎曾被七叔公与流岚宗一位莫逆之交的长老的孙女定有娃娃亲。 而且,时至今日,那一位已位至流岚宗的少宗主。 见到裴政注意到了丢弃在地毯上的婚约,裴元简目光一顿,很快意识到在小辈面前失了分寸。 旋即左手一吸、灵力一卷,那婚约便入了他手中,随之指间储物戒流光婉转,那红绸缎便消失在了眼前。 “坐吧。”裴元简安坐于主位之上,指了指一旁雕刻着流云浩日的红木椅叹息了一声,抬手示意道。 “多谢七叔公。”裴政先行行礼道谢后,方才坐了下来。 虽然裴元简唤作‘咱爷俩’,但是裴政很清楚礼节是要多加用心的。 不要说礼节是封建的糟粕,许多年纪愈大、身份愈高的人愈是重视这些细微之处。 做小辈的有时候若不注意些分寸,印象便在这点滴之中败坏了。 况且这人情世故,在弱小时若是不能体会到其精髓,那在一些人眼中就是罪了。 “嗯,不必多礼。要是那孽孙也如阿政这般懂得礼数,而不是总是与老夫争锋相对就好了!” 裴元简感慨了一声。 “二哥,不过是年少豪情罢了。待到他再年长一些便会懂得长者的苦心了。”裴政顺着裴元简说道。 “呵呵,我看他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老云那孙女虽是年长了十来岁,但是论相貌、论潜质哪样配不上他裴鎏夙?却痴…” 裴族骄子意轻狂,错把少女怀中藏。 裴鎏夙和柳柳的郎情妾意在他们这群少年中是众所皆知的。 毕竟柳柳的容貌俏丽,裴鎏夙少年慕艾是世间常理。 玩玩嘛! 都是堂堂裴族子弟,谁不是这般年少风流过来的? 但怕是所有人都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是个痴情种。 不过…拒绝流岚宗少宗主,迎娶一位家生婢女?似乎倒也是少年人会做出来的事儿。 毕竟年青稚嫩,眼界局限于这小小的阳关之内的一方井口,没有见过这井口之上的偌大天空。 就如同一位君王是乞丐时,肚肠饥饿曾是时常,而那碗填饱肚子的破白菜汤便显得特别珍贵,甚至当他把握社稷之后也常常想念起那碗珍珠白玉汤。 可是当那时候的他再尝起来时便是难以下咽了,甚至如何也不愿相信那碗珍珠白玉汤只是碗破白菜汤。 可是事实便是如此的。 “好了…此事就说到这,再莫言之吧。今日唤阿政你前来,是另有缘由的。其一是因族内有一位久行他方的族人或将于一月后归家了。” “族长想让阿政你见见,也好了解了解西域这方浩瀚的天地,读万卷书终究是不如行万里路的…不知你可愿意?” 裴元简也未多言裴鎏夙的破事,不过几句便说回了今日的正题。 “正欲见识他方天地而不得其所,怎会不愿?政儿多谢仲父、叔公厚爱。”裴政起身行礼谢道。 归家的游子么?听起来倒是颇有趣但是裴政也并未多加在意。 虽然他前世多跋涉于东海之地、后又多辗转于南疆、中州之间, 倒也鲜少来过西域这方山陬海澨的失落之所。 但是八百年的纵横捭阖已让他的眼界格局不再局限于一州一域之地! 面对这些家族之内的开拓视野的培养他只觉得麻烦,多数实乃可有可无罢了。 “嗯。”见着裴小郎君脸庞感谢的模样,裴元简点了点头,随即手掌翻转便于无名指的渊戒中取出一物。 “拿着吧。” “这…是灵髓令?”裴政顺手接过了那物,便瞧见了那玉牌上写着的‘灵髓’二字。 得益于阳关裴族五年一度开慧内比,众所周知,约莫五十年前自裴元简误入莽莽群山发现裴字谷,并由族内商论便专门用于后辈培养之后。 族中曾请来过白玉京中的那位阵道大师元卦行,于谷中布下了三阶‘聚灵字阵’构造了十个修炼灵室以供后辈培养。 但众所不知的是,裴字谷地下的灵脉并非寻常凡品,在元卦行布局之后仍旧有大量的灵气游走于谷中不受操控。 正所谓:直从萌芽拔,高自毫末始。 为牢牢建好裴字谷这方百年基业,裴族果断又投入了巨量的灵材修建了一座洗髓伐毛的宝池。 至此谷中灵气便可依阵而使,可称物尽其用。 而那方费尽族财而建的宝池,在这位裴大族老裴元简手中了个名便唤作:灵髓池。 至于裴政手中的这枚灵髓令,便是这宝地的——通行凭信。 得之,可入灵髓池修行一月。 而裴政之所以得知却是得益于原身对于书册的广泛涉猎。 约莫六年前的一日,原身在藏宝阁中翻阅族史册时偶然发现了这建造谷中的描述颇有些前后不一之处。 于是秉持着有疑问便解决的念头,就问了问当初的守阁长老。 那时却恰逢八长老不在,独留守原身的七叔裴逊峰,而他又是向来对于大哥这个遗腹子视如己出的人…… 不过这灵髓令一向被裴元简视若珍宝,哪怕是他的亲孙子裴鎏夙至今可都未曾得到过一枚呢。 如今却舍得给他一个看似亲昵的孙辈? 难道…… “哦?”裴元简听着裴小郎君似有所知的语气颇感意外,刚欲发问却又似脑海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 “嗯,既然你知道,七叔公就不再多言了。你且……” 约莫一刻钟的交流后,裴政主动结束了谈话,出了守明院回政字院而去。 天空中风推云动往着西方飘去,于是那轮被遮掩了数日的阳景掀开了白色的面纱。 缕缕金色的光芒洒向裴政的后背上,映射出一道模模糊糊的身影,而裴政的人面藏在朝曦的背面、看不清楚, 也没有人会注意到。 而裴政独自走着脑海中则细细揣摩起了早间老酒鬼带回的一个模棱两可的消息: 约莫是三天前流传起的,族中有意立裴鎏夙为少族长! 而且其册封典礼或在下月中旬…… “唬得我玉销魂,怎提防笑里刀?……天也我几时能够金蝉脱壳。 呵呵,怕是自明儿个起,哪怕裴鎏夙身藏于这裴字谷中。 这族中族老、客卿的贺礼宴请,也应当络绎不绝了吧?” 眼见他人楼高起,人面背曦孤途行。 裴政的身影离着守明院渐渐远了、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