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辛欣慰的地方在于,储君知道借手干涉朝政了。 而且,他也知道顺水推舟,顺势而动了。 让太子家令卫弨上疏这一步走的很妙,因为不是储君干的,皇帝没有理由找储君麻烦。 而且,就算皇帝猜测到是储君的意思,他也没有借口说储君什么。 因为一旦皇帝心里不高兴卫弨的奏疏,他可以暗地里申饬太子。而那个时候,太子完全可以把卫弨丢出来背锅。 另外,这次借助楚王将反的事实,将陈留王赶出长安,非常合理且合乎制度,皇帝纵是心里不快,但也无话可说。 藩王为殷羽翼,本就是高皇帝制度。 太子仆曾长孺出列拜道:“太子,臣以为,陈留王与临淄王太子同龄,陛下或是因此不愿遣其就国。” 这是一句废话,但这句话的核心意思不在于陈留王,而在临淄王太子。 曾长孺意思很明白,他在提醒储君,这里还有一个外人呢。 突然被点名,殷蛟眨眨眼,心下似有明悟,当即起身告辞。 室内气氛为之一默。 别说现在什么都不记得的殷蛟,就是之前的殷蛟,他们也不绝不会同意这个人参与太子宫的事务。 尤其,还是涉及夺嫡这样的隐晦事,更不能让殷蛟知道。 殷掣摆摆手,示意殷蛟坐下,对着曾长孺道:“阿蛟是孤手足,无需避讳。曾卿有话不妨直言。” 殷蛟嘴巴微不可查的抽动一下,当你的手足可真不容易,下棋还得戴头盔。 皇太子发话,殷蛟自然是不发一言的坐回去。 而曾长孺也没有继续劝阻,紧跟着道:“皇五子早已封王,按高皇帝制度,必须令其就国,此乃殷室祖制,不可不尊。 纵使陛下心怀幼子,但也不可坏祖宗制度。此事,或许知会长乐宫,兴许有所增益。” 借助太后之手? 殷掣微微沉思,旋即看向太子率更令周兴居。 “周卿以为如何?” 周兴居不急不缓站起身,躬身道:“长乐宫少有干涉朝政,何况事关陈留王。” “那你的看法呢?” “臣以为,太子不妨上疏陛下,命临淄王太子与陈留王同行。” 纳尼? 殷蛟挑挑眉。 这里面还有我的事儿呢? 他不禁多看这个周兴居一眼,心想这人在打的什么主意。 太子少傅庄辛微微眯眼,似乎考虑到什么,嘴角泛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殷掣也有点不明白周兴居的意思,于是便命他详说。 周兴居回答道:“楚逆一旦兴兵,必将攻打彭城。届时,如有临淄王太子身处陈留国,必能居中联络临淄国,配合朝廷大军,南下歼贼。” 殷掣恍然,搞半天周兴居是准备拿殷蛟做人质,逼着临淄国不能置身事外,甚至不能偏帮楚国啊。 可以想象,一旦临淄王知道自己的太子在陈留国,基本上就明白朝廷的意思。 到那个时候,朝廷命他出兵,他敢说不吗? 一旦说不,殷蛟的小命。 哼哼。 而且,这一招更妙的地方在于殷掣完全将自己给摘出去了。 看看,孤可不是为了故意针对殷揖,孤是为了朝廷平叛! 这时候,殷蛟再新笔趣阁也想明白了。这个周兴居,摆明是要拿自己威胁临淄国必须出兵。 一旦临淄国不出兵,朝廷就能光明正大的宣布临淄王不尊天子召令! 王八蛋,老子吃你家大米了,这么针对老子? 你以为我会同意? “兄长,周率更令所言有理!” 殷蛟拱手,言辞恳切道:“楚太子袭击兄长,小弟正是见证人。如能亲临前线,面对臣民,小弟也有机会为兄长证明清白,斥责楚贼狼子野心!” 室内霎时间一片寂静。 太子家令卫弨嘴巴动动,满腹疑惑。 这个殷蛟,真的被砸坏脑子了吗? 这摆明要拿他威胁临淄国的情况,他不反对也就算了,居然还认为是对的? 殷掣也懵了一下,不是小老弟,你认真的? 庄辛眉头微蹙,一时之间想不明白殷蛟到底什么算计。 难道说,他真的是个新笔趣阁? “阿蛟,战场凶险,刀剑无眼,你乃高皇帝血脉,岂能亲涉,此事不妥。”殷掣摇头否决。 不管怎么样,表面的态度他还是要给的。 心里面,他已经认同这个谋划。 单纯的提出让殷揖就国这条路,看起来貌似走不通。既然如此,不妨把殷蛟也放进去。 如此一来,父皇还有什么话说呢? 这次,父皇也不能怀疑孤别有用心吧。 庄辛这时开口道:“王太子,今日学务已毕,汝且先回去休息罢。” 这是赶人了,殷蛟自然明白,当即起身告辞。 这次,殷掣没有再拦。因为接下来他们要商讨的话题,的确不宜叫殷蛟听见。 随着殷蛟离开,庄辛询问周兴居。 “孺子,你可知,一旦殷蛟出现在陈留国,事与愿违,朝廷就要面临又一强藩,届时又当如何。” 按照庄辛的年纪,叫周兴居一声孺子倒也无伤大雅。 但,周兴居心里却不以为意。 因为他是法家子弟,而庄辛是道家! 虽然法家和道家的恩怨没有和儒家那么深,但也谈不上好。 尽管心里不服,但他面上不会表现出来。毕竟他情商没那么低,会脑残到在太子少傅面前狂妄。 因此,他直言道:“殷蛟活着,于太子而言就是凶险。长乐宫事情真相,在坐诸位尽知。无论朝廷对外是何说法,但真正事实如何,诸位都很清楚。 不,甚至可以说,就算是民众们对朝廷的措辞深信不疑,可楚王不会信,临淄王不会信! 臣对殷蛟是否失忆不作任何思虑,仅以此事而言,殷蛟就决不能活着。 无论他是否失忆,太子砸伤殷蛟是真。临淄国势蔽齐鲁之地更是真,就算临淄国此时不因此事而反,但心里也必将因此事而记恨朝廷,暗藏祸胎。” 顿了顿,周兴居狠辣道:“如能放殷蛟前往陈留国,不妨暗中将其除掉。如此一来,临淄王必然兴兵造反,届时可一举将其扫灭,化临淄国为郡县,永除后患。 再者,殷蛟若死于陈留国,陈留王难辞其咎,必为陛下所弃,此一举三得!” 他是法家子弟,一切为君主考虑。谁对君主有威胁,那就必须除掉。 不管殷蛟失忆是真还是假,只要他的存在,以及他背后的临淄国对皇太子有威胁,他就有必要为君上绸缪,除掉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