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临淄军现在只是在中原战场取得阶段性胜利,可身在长安的官员们却下意识紧张起来。 容不得他们不紧张,临淄军要是再赢下去,他们得考虑往后该怎么办。 于是乎,长安逐渐进入这种如同雷暴即将降临的气氛。 作为这一切事情发生的‘罪魁祸首’皇太子殷掣,这段时间没少被平民挂在嘴上嘲讽。 朝堂之内,殷掣也能感觉到一些大臣看向他的眼光充满别样的意味。 对此,他很不爽,但是他却没什么办法。 毕竟,真计较起来,这一切的祸事,还真是他惹出来的。 除此之外,殷掣这段时间也没少被皇帝教训。他明白,父皇这是因为战事失利,拿自己出气呢。 尽管心里很难受,但表面上殷掣还是老老实实乖乖认错。 没办法,都是他的错啊。 在这种难受的情绪下,殷掣整个人都没什么干劲。 除此之外,符太后打算给太子迎娶新太子妃的事情,同样因为中原战场的失利而搁置下来。 谁都知道,不打败临淄叛军,长安就没好日子过。在这种情况下,谁还有闲工夫在乎太子有没有太子妃这种事情。 陈县。 符亚戊这几天日子有点难过,原先他不是没考虑过就算退到陈县,同样有可能会被临淄军断粮,但他从未想过,陈留居然已被临淄军攻占。 更让他惊悚的是,陈留王居然被敌军活捉。 仅仅只是陈留被攻占,情况虽然不妙,但他也可以用‘朝廷援军’即将抵达之类的借口稳住军心。 可是,当陈留王出现在城下敌军阵中时,任何安抚人心的举措都显得苍白无力。 没办法,陈留王作为陈留国之主,连他都被临淄军活捉,那留给普通士兵的想象空间可是非常大的。 因此,现在数万殷军都知道陈留已经陷落,而且,他们又一次失去粮草供给。 这一次可不是被敌军断粮道,而是彻底失去大后方。 “大将军,据斥候来报,敌军已经分别占据新平、阳夏、扶乐。目前,敌军正在接近长平。另外,鸿沟以北,全都是临淄舟师。”百里弇对着正在观看舆图的符亚戊禀报消息。 听完后,符亚戊目光快速在舆图上找到百里弇口中的城池位置。 新平在东,阳夏在北,扶乐在北又同时扼住鸿沟上游要道。 敌军这番布置,明显是断绝己方东撤的可能。 本来,他占据陈县,还想着能以接近陈县的鸿沟为天然屏障,抵御来自东边的临淄军。 但是眼下看来,对方不打算从东面发起强攻。 不过想想也是,临淄军的主将若真打算从东面攻打,无疑是给自己机会。 因为陈县在鸿沟西岸,而新平、阳夏、扶乐等地都在鸿沟东侧。 敌军若是隔着鸿沟进攻,到时他就可以以鸿沟为屏障,不断在岸边设伏,击杀那些企图渡过鸿沟的临淄军。 但对方没有。 而且,敌军接近长平,明摆着是准备将他北边的撤退路线全部堵死。 如此一来,他只剩下西边和南边尚且未被包围。 要逃吗? 一念至此,符亚戊否决这个想法。没意义,自己孤军在外,逃是逃不掉的,只能杀出一条生路。 但前提是,得有这条路。 现在,符亚戊期盼着朝廷的援军能够及时出现,解决他的安危。 “朝廷那边可有消息?”符亚戊问。 百里弇摇摇头,“暂无消息。” 符亚戊轻轻一叹,说道:“不能让敌军轻易拿下长平,你带人去守住长平。” “是。” 百里弇抱拳,旋即转身离开。 便在此时,一名偏将走进大帐。 “大将军,贼寇挟持陈留王,正在城下叫阵。” 闻言,符亚戊一阵头疼。 陈留王现在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军心打击武器,只要士兵们看见陈留王如阶下囚一般在城下走过,必然难以忘怀陈留失守,他们已成孤军的事实。 长此以往,只怕还没打起来,自己这边军心就散了。 “从何处而来?” “自新平而来,已渡过鸿沟。” “传令,以后只要看见那个冒充陈留王的敌贼出现,立刻放箭!” “是!” 随着那偏将离开,符亚戊缓缓握拳。 不是他真的不在乎陈留王性命,而是这个命令,必须得下,否则麾下大军撑不到援军抵达。 是故,在陈留王出现那一刻,他立即宣布对方是伪装假扮的,并通传三军不要上当,陈留没有任何意外。 但谎言终究是谎言,随着时间过去,粮草日益减少,士兵们也渐渐吃不饱,这一切正在暗中开始发酵。 长平那边,百里弇抵挡不了临淄军兵马强攻,已在战斗中惨遭屠戮。 随之,长平落入临淄军掌控。 直到天授二十一年三月下旬,临淄军甚至渡过颍水占据西华,并南下攻克汝阳。 如此一来,留给符亚戊的逃跑路线只剩下南方。 事实上,符亚戊很懂。 “他们留下南顿、项县不打,不是他们兵力不足,而是围三阙一的毒计而已。” 人在必死之局,必然抱着死志死战到底。而人在尚且有生路的情况下,则不会选择死战。 毕竟,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可以想见,殷军士兵明知道可以向南方逃走,又怎会和临淄军血战到底呢? 可符亚戊很清楚,南方不是生路,而是苟延残喘。 到时,一旦临淄军拿下陈县,必然派遣兵马一路向南追杀。 但是,普通的士兵不懂啊。 “大将军,我们突围吧。”仅剩的偏将低声劝道:“军中粮草,只剩下三日了。” 三日么。 听完后,符亚戊缓缓阖目。 已经到极限了么。 他之所以拖着,是想等朝廷的援军。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机会不大。 不是他对朝廷没信心,而是自己没信心继续拖下去。 道理很简单。 一者,他即将断粮。二者,临淄军已经断掉他的退路。 一旦军中断粮,普通士卒必然哗变。到时,他们在知道南方没有敌军的情况下,绝无心思死守陈县,必然接二连三南逃。 到那时,陈县不战自降。 他心中也曾想过要不要屠民以为军粮,但最后还是选择放弃。 屠杀平民并将其充作军粮这种事情,他做不到。 “你先下去。”符亚戊挥挥手,佝偻着身子,缓缓背过身。 见状,偏将明白大将军正在迟疑犹豫,于是微微拱手告退。 符亚戊想的是,丢弃大军突围又能往什么地方跑? 南方,可不是生路啊。 不仅不是生路,而是一条死路。 可除却南方,其他地方还能逃吗? 东边是鸿沟,就算侥幸从东方突围,渡过鸿沟,但敌军在新平还有兵马。 北边不用考虑,死路一条。 西边呢? 西华、汝阳皆有敌军。 一念至此,符亚戊露出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