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慎樊颐看来,临淄王名为举义,实为造反,且此前每一战都赢的非常稳当,从来没有冒险举动。 这一次,同样如此。 原因很简单,此番殷军兵力多达二十多万,哪怕分兵驻守函谷关、武关等地,囤积在芮乡的殷军仍旧还有十几万。 此为兵力优势。 另外,若是临淄军将攻打函谷关当做幌子,选择从武关或者河东突破,那必然是孤注一掷。 道理很清晰,没有退路。 走武关,穿越山道杀入关内,碰上他的十几万主力,必死无疑。 选择河东,则要穿过轵关陉,渡过蒲坂,在进入关内后,还是得和他的十几万大军决战,同样没有优势。且,一旦战败,临淄军不会再有机会回到河东,同时借助轵关陉逃跑。 是故,慎樊颐认定,如此冒险且毫无胜算的打法,临淄王绝对不敢这么做。 因为这是明摆着的死路! 如此一条没有任何胜算的死路,身为一国之君的临淄王,他敢吗? 不好意思,临淄王真的敢。 “父王,我们没有退路,这是上苍给我们的考验。”殷蛟目光灼灼的看向他。 从一开始,面对朝廷他们都是弱势的一方。此前他们尚未威胁关中时,皇帝因为各种原因,导致两次战败。 可随着他们抵进函谷关,皇帝会拼尽全力对付临淄军。 原本就没有优势的临淄军,在这种情况下更没有优势。 在严防死守的殷军面前,临淄军想要正面突破关中,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们唯一的机会,就是和殷军主力打一场有你没我的生死大战。 而这场危险万分,且胜算只有一两成的战争,是上苍给他们的唯一机会。 不敢抓住或者错过这次机会,等待临淄军的就是死路一条。 “你说的没错!”临淄王走到儿子身前,看着那张稚气未脱的面孔,心中掠过一丝愧疚,是他,让这个还未束发的嫡长子跟着自己冒险去打一场九死一生的战争。 可是,他没有选择。同样的,身为临淄王太子的殷蛟,也没有选择。 “害怕吗?”他问。 此前,他并不同意殷蛟跟着自己冒险。但是殷蛟非常强烈的拒绝,并且固执的跟着他来到河东。 心里感到欣慰的同时,难免对这个孩子感到愧疚。 十四岁的年纪,本不该经历这些。 殷蛟摇摇头,脸上肌肉虽然绷得很紧,但是却并不害怕。 “不怕。” 只两个字,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这个时候,殷蛟并不需要通过豪言壮语表明决心。 因为当他来到河东这一刻开始,他的行动就已经表明,他不怕。 话又说回来,怕有什么用? 临淄王败,自己也必死。 既然如此,为何不豁出性命去拼一次? 让他待在后方等待结果,那不是他要的。 同时,如果这次他退缩了,哪怕临淄军最后胜了,那他自己也败了。 若想要有一天坐上那个位置,他就必须要做好死的觉悟。 以新笔趣阁山血海为底座,森白万骨铸就的那个位置,只有从地狱走出来的人,才有资格攀登上去,并且坐稳。 这种觉悟,早在他被朝廷任意拿捏时开始萌芽,在正式造反的那一天破土而出。 现在,是检验他的觉悟能否配得上他的野心之时。 父子二人对视少顷,不约而同放声大笑。 笑声肆意张狂,夹杂着拼死一击的畅快与决然。 临淄王伸出两只手搭在儿子弱小又稚嫩的双肩。 “吾子,此番无论成败,你都是为父心中最优秀的儿子。” 这番话,并非是因为今时今刻的气氛,故意说出来,用以鼓舞儿子的信心。 而是大实话。 他对这个嫡长子,非常的满意。无论是天赋还是能力,他都认为,这个儿子的优秀,纵观整个天下都是屈指可数。 如果放在同龄人之中比较,他的儿子无疑是第一人。 他很满意! “其实,孩儿也很钦佩父王。”殷蛟真心实意的说。 之前刚刚见面的时候,殷蛟和临淄王之间虽然交谈频频,但实际上他和临淄王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父子之情。 原因不必多说,全因殷蛟不是殷蛟。 可随着越来越多的接触,以及临淄王显露的能力与手腕,再加上不久前的觉悟展现,令殷蛟内心真的生出一股钦佩之情。 尽管,他心里在‘父子之情’这方面还是非常生疏。 但仅仅从理性角度去看待临淄王,对方的确值得他钦佩。 听见儿子的话,临淄王抬起手掌,落在他的脑袋上,缓缓开口,语气格外的柔和。 “你尚在襁褓之时,每次生病啜泣,为父都会这样轻轻摸着你的脑袋。如此,你便渐渐停止哭泣。曾有阴阳家说,我杀戮过甚,身染血腥,鬼伯不敢近身。我摸着你的脑袋,这双沾满血腥的双手,便会让那些想要夺取你性命的小鬼便会魂飞魄散。 可我认为并非如此,我想,那个时候你之所以不哭,是因为你知道,为父就在你身边。有为父在,你就会安心。” 言至此处,临淄王微微蹲下一点身体,额头前倾的同时,他摸着殷蛟脑袋的手掌轻轻一转,殷蛟脑袋便往前一动。 而后,父子额触额。 “孩子,别怕,有为父在。”他目光澈亮,充满一股难以言述的情感。 感受着后脑勺那有力的手掌,视线穿过撒在额前的发丝,殷蛟看着临淄王的眼睛。 他嘴角一弯,“父亲,儿子不怕。” 那两张侧脸,分外相似。只是一个雄壮威武,一个青涩稚嫩。若真要找一点差别出来,那殷蛟的脸部线条相对柔和一些,而临淄王的脸部线条则如刀雕斧刻一般,棱角分明。 临淄王眼眸咪起,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随着临淄军在河东准备妥当,大战打响。 晏臣凫和义棣俩人率领两万兵马分为一明一暗。 晏臣凫在明处,按照既定方案,直接进攻萧卫阳。 萧卫阳那边此前已经多次和临淄军交手,双方互有胜负,但总的来说还是殷军占据上风。 因此,发现晏臣凫率军而来,他丝毫不惯着,当即率军前去拼杀。 仅仅半日功夫,晏臣凫便假意败退,被萧卫阳杀的丢盔卸甲,不仅丢掉马匹装备,甚至逃跑也显得慌不择路。 这个时候,萧卫阳丝毫不怀疑临淄军可能会有埋伏,当即率军追杀。 虽然大将军给他的任务是守住河东,但是并没有阻止他在有限的范围内追杀临淄军。 如此好的机会消耗临淄军兵力,萧卫阳不疑有他,直接率军追杀。 然后,埋伏在暗中的义棣当即率军杀出,将萧卫阳部兵马包围的严严实实,最后拿下他的人头。 此前临淄军的数次败退,终于还是迷惑了萧卫阳。 随后,晏臣凫与义棣稍作修整后,便率军杀向蒲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