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有信心在兵马布置上完全压制临淄王,但是在底下的一线战场厮杀,全看陷阵的将军厉不厉害,看手底下的士卒敢不敢冲。 这一点,不是他能控制的。只能看那些带兵陷阵的将军够不够勇,能不能激发士卒血性。 从目前来看,他手底下的将领在质量上很显然不如临淄军。 但是没关系,他兵力碾压! 维持现在的局势继续消耗下去,临淄军必败。 慎去疾已经不敢去看正面战场,他几乎是一边扶着慎樊颐,一边偏着脑袋,看着后方。 正面的步卒战场,晏臣凫已经杀到双臂脱力,他在一众士兵保护下撤到稍稍安全一点的地方恢复体力。 这个时候,眼看着殷军再度冲过来,他正准备冲上去时。一只手摁在他的肩膀上,一回头,他看见骑在马上的义棣。 “你总算来了。” 义棣朝着他露出一丝笑意,“决胜之机已至。” 言罢,他没有任何废话,率军向着对面冲过去。 晏臣凫大喘几口气,嘿嘿一笑。 “怎能让你抢我风头?” 尽管已经脱力,但这个时候,晏臣凫反而被激发凶性。 他拿出铁片塞进嘴里,牙齿死死咬住铁片,翻身上马。 向着敌阵杀去。 在义棣率军加入战场之后,哪怕殷军那边也开始增援,但仍旧还是被临淄军开始反推。 不同的是,这次是义棣和晏臣凫两名猛将开始并肩作战。 在两名陷阵之将的率领下,士卒们自然不会后退,纷纷向前冲杀。 有的胆小士卒,几乎是下意识看向后方。如果可以,他想往后撤。 毕竟,敌军实在太多,厮杀好几个时辰,敌军仍然数不清。 然而,他没看到后方有空隙可钻。 他看见,将台大纛,居然在向着这边接近。 这也就说明,大王正在靠近这片战场。 见状,那些意图后退的殷军顿时熄灭心思。 大王都在前进,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后退? “杀!” 几乎是从嗓子眼迸发出来的喊声,临淄军这边在大纛再度向前推进三十步之后,士卒纷纷陷入狂化。 大王都不怕死,他们有什么怕的? 干! 再度发现临淄军大纛前压的慎樊颐重重喘着粗气,他一双混浊的目光死死盯着对面那一道飘展的大纛。 好一个临淄王! 这就是纯粹的拼命,不给自己留下一点点后路的拼命。 不过,这样一来,你就死定了! 他看向亲兵,“去,命令李敷等七校尉,率领余下三万骑,袭击临淄军本阵!” 对方大纛前压五十步,已经彻底失去后撤的机会。 只要骑兵包抄对方,那临淄军将会彻底被自己重重围困。 到时候,这些敌军一个都别想跑! 亲兵接令离开。 打到现在,双方基本上已经将大部分兵力全部派上战场,各自身边只留下部分兵马以防万一。 慎樊颐在仔细观察战场,以及听取士兵汇报敌军消息之后,认定临淄军现在最多剩下两万左右人马。 而他,还有三万人! 此外,正面战场上也是他这边的兵马数量更多,如果一切顺利,临淄王战败只是时间关系。 慎樊颐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好几次都感觉脑袋非常沉重,若非儿子慎去疾在一旁扶着,估摸着早已倒下。 尽管感觉非常不好,但是慎樊颐还是咬牙死撑,迫使自己保持专注。他很清楚,现在局势虽然对殷军有利,但前提是自己不能倒下。自己一旦倒下,将会对军心造成难以想象的影响。 想象一下,你在战场上拼死搏杀,掉头一看,自家主将却晕倒,这时候你还能信心满满的继续和敌人拼死搏斗吗? 正因如此,慎樊颐此时此刻已然开始燃烧自己。 他什么时候都可以去见高皇帝,但是唯独现在不行。他必须要亲手拿下这股叛军,将他们送给皇帝。 担心父亲情况的慎去疾劝解道:“父亲,现在我们已经拥有优势,你不如暂时回营休息一会儿吧。” “混账闭嘴,军中无父子!”慎樊颐转头狠狠瞪着他,同时心里,也将这个蠢儿子大骂一遍。 战争还未分出胜负,他作为大军主将,怎么可以离开将台,这不是纯粹搞军心么。 “你们两个过来扶着我。”慎樊颐转头吩咐两个亲兵,紧跟着又怒斥慎去疾,“你给我滚下去。” 见状,慎去疾还想多说什么,但是看见一脸病色的老父亲满脸怒容,霎时间心生畏惧。 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若是现在再多说一句,很有可能被父亲给当场处死。 “是。”慎去疾弱弱的说一声,灰溜溜的离开。 看着蠢儿子离开,慎樊颐现在有点后悔带着这个蠢子出来。 若是能猜测到临淄王这次打得这么激进,他也不必担心因为自己突然犯病口不能言,需要儿子听懂自己的话,然后代为传达军令。 从出征开始打到现在,尽管慎樊颐能感觉到自己精神越来越差,但是好歹嘴巴还能说清楚话。 而在临淄王没有拖延战争,又时常听见蠢子的逆天发言后,他才后悔带这么一个没用的东西出来。 失去作用的慎去疾,说的每一句话都无法令慎樊颐满意。 一脸窝囊的慎去疾下将台后并没有离开,而是一脸郁闷的立在一旁,时不时吐两口唾沫。 看得出来,他心情很不爽。 此时,姚曾缓缓走过来。作为门客,他本没有资格进入军队,但这一次他机遇很不错。 一来朝廷连败两次,兵马损失较大,急需补充兵力。 二来,他此前提出的想法让慎去疾很满意,于是他在慎去疾的帮助下,以亲兵的身份来到军营。 “将军为何不在台上?”姚曾说着,还奇怪的抬头看一眼几丈高的将台。 闻言,慎去疾没好气道:“你也知道,大将军重病缠身。此番对战敌军,已有数个时辰。我见他面露疲惫,便想着劝他暂时回营休息。毕竟,现在我军占据上风,他也不必过多忧心。可没想到,哼。” 说至此处,慎去疾无奈嗤笑。 闻言,姚曾是想笑又不敢笑,难怪大王要让自己拿慎去疾做突破口呢,果然够蠢的。 两军对垒厮杀,主将打一半回去休息,这不等同于暂时停战? 可问题是,现在临淄军摆明一战定胜负,如此一来主将离开可就不是停战,而是逃跑了。 得亏慎去疾是慎樊颐儿子,否则这人迟早会被自己蠢死。 这些个勋贵彻侯子弟啊,真是锦衣玉食里长大,一代不如一代啊。 心知这次是个不错的机会,姚曾轻轻道:“将军不必担心,若有万一,直接命人推着将台车离开就是。” 闻言,慎去疾仔细一想,觉得没毛病。 便在他准备开口夸赞姚曾的想法不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跟着大量士兵在他们面前奔跑而过,冲向战场。 见状,慎去疾明白这是去支援步卒战场的,当即骂道:“这些个反贼可真难杀。” 姚曾笑笑,一言不发。藏在袖袍之中的拳头微微松开,他能感觉到自己手心里的汗水。 大王,千万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