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军杀入长安的时候,曾对长安执行过一段时间戒严令。在戒严令期间,长安城内的一切发展基本上陷入停滞阶段。 当时的情况,可以用‘人人足不出户’来形容。 一来,临淄军需要彻底封死长安,以此保证不放走任何一个敌人。 二来,长安民众也好,彻侯勋贵大臣也罢,都担心自己出去行走会被彼时刚刚打进长安的‘反贼’当做敌人给砍死。因此,在戒严令那段时间,基本上没人敢出门。 而随着长安情况渐渐稳定下来,彻侯勋贵大臣们的相继投诚,戒严令也就渐渐的解除。 因此,长安现在已经渐渐恢复往日的繁华。 西市。 这边是朝廷设置的两市之一,用以供商贾交易贩卖所用。 殷蛟抵达的时候,正是下午,此时市场内人声鼎沸,来往行人络绎不绝。 饶有兴趣的看了几个摊位,最后停留在一处铁匠铺子前。 看着从身边走过的队伍,殷蛟不由蹙眉。 “这些是生铁?” 从他身边经过的一队仆役,两两一组,合力抬着一块块黝黑的石头,相继进入铁匠铺子。 不远处,停着十几辆拉货的马车,另有仆役在一旁拿着木牍记录。 匡膑不了解此处情况,但既然汉王有问题,那他自然有义务为汉王解答。因此,他走入铺子内,很快再度回来。 “都是从巴蜀运来的生铁。” 听到这里,殷蛟眉头纠结成一团,又问:“此处是何人经营?” “卑职刚刚打听了,铺子主人氏卓。此人出身巴蜀,貌似也是一位实力雄厚的商贾。” 卓氏? 想了想,确定自己不认识,于是殷蛟又再度确认的问道:“如此说来,此处是民间之人所经营?” “是。” 殷蛟脸色微微变化,而后抬脚走进铺子。 相比较外面的低调,铺子里面建设的很有格调。靠着西侧的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农具,以及一些剑刃。 在殷室,只要不是私藏弓弩、甲胄一类的禁器,单纯的铸剑经营还是允许的。 但,这不是殷蛟进来的原因。 在殷蛟等人走进来后,很快便有一人上前问候。 “客人来此,可是有事吩咐?” 殷蛟抬目望去,只见对方生的气宇轩昂,自有一番器度。他不禁疑惑,怎么一个寻常的铺子伙计也能有如此气质? 看起来不像动辄言利的商贾子弟啊。 “这位是……”晏戎刚准备说话,不想殷蛟抬手打断他。 “吾乃祝其侯世子,来你这儿想看看,能买多少生铁。” 嗯,殷蛟不打算暴露身份,因此借商谊的名号一用。 祝其侯? 那人微微一怔,心想,这长安有祝其侯吗? 于是乎,他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这位公子,在下久居长安,可从未听过祝其侯的名号啊。” 殷蛟呵呵一笑,上前两步,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剑刃。 “吾家方从临淄而来,你不知道也不奇怪。” 临淄? 那人瞳孔一缩,而后意识到什么,当即微微拱手致歉。 “是在下寡陋寡闻了,还请公子见谅。” “这铺子是你的?”殷蛟随口问道。 那人摇摇头,解释道:“在下只是管理此处而已。” “你叫什么?” “符弘。” 符氏? 殷蛟看向他,问道:“你和长安侯是何关系?” 符弘笑着道:“天下氏符者不知凡几,在下可没那等运气,高攀长安侯。” 倒也是,如果是个氏符的都是符亚戊的族人,那也未必太巧合了。 “你这铺子,买卖生铁么?” 符弘回道:“倒是有些经营。” 殷蛟问道:“我要万斤生铁,你有没有?” 万斤? 符弘心想这可是一笔大生意,不过他却没有高兴过头,而是认真说道:“贵人,生铁可不便宜。” “我现在问你,到底有没有?”殷蛟直视符弘,眼神透露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 不知为何,符弘在这少年的眼光逼迫下,竟不敢直接与其对视分毫,而是微微垂着目光,避开对方的锋芒。 这也不奇怪,殷蛟可是上过战场,直面生死的人,眼神自然要比一般人更坚定,更具有侵略意味。 “如果贵人真欲购万斤生铁,在下还需同主家商议一二。” “这么说,你的确能拿的出来万斤生铁,对吧。”此刻,殷蛟的语气已经不是询问,而是确定。 符弘心里不由冒出一丝莫名其妙的紧张,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竟觉得这个问题很要命。 “此处只是寻常铺子,一般用来为人打造短刃,以及冶炼农具。万斤生铁,并没有。” 闻言,殷蛟回头,看向符弘。 后者垂着目光,脸上表情并不为人所见。 少顷,殷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此地。 目送殷蛟离开,符弘微微蹙眉,心里莫名多出一丝忧愁。 这时候,一名中年男子从内室走出来。他见符弘立在原地发呆,不由开口询问,“弘儿,怎么了?” 回过神,符弘向着男子笑笑。 “舅父,我没事。” 中年男子也没在意,而后走到他身边,忧愁道:“如今长安有变,不知卓氏的生意还能不能做下去。” 符弘安慰道:“舅父不必担心,长安侯还在朝中,想必过些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 闻言,卓氏男子摇摇头,叹道:“近来少府等诸多官衙主官多有变动,以往的关系,都已经断绝。往后,若是再想同朝廷做生意,只怕不易。” 对此,符弘没有表态。 以往他们凭借符太后的面子,长安侯的威势,多有和朝廷各衙门合作,提供生铁。 而今随着摄政王入主关中,许多事情,都已发生变化。 不提诸多衙门的主官被换,便是符太后和长安侯,眼下自身尚且难保,他们又何谈借势二字。 卓氏中年人似乎也知道符氏眼下处境不太妙,因此也没有希望符弘能给他一个肯定的保证。 于是说道:“兄长那边说了,如果长安这边一时稳定不下来,停一停观察局势变动,倒也无妨。” “这也是个办法。”符弘对卓氏知进退的态度很欣慰。 在眼下这个光景,实在不易有太多动作。 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位摄政王接下来会做什么。 便在此时,一名男子匆匆走进来,找到符弘。 “世子,君侯有命,让你立即回府。” “发生何事?”看着府中仆役,符弘不解的问。 那人看看卓氏男子,符弘立即会意,请卓氏之人避让。 待卓氏男子走后,男子方才低声说道:“未央宫来人传话,摄政三日后将驾临襄陵侯府。” 什么? 符弘瞪着眼,“确定?” “是。” 怎么会这样? 符弘不理解,这个时候,摄政王怎么会想到襄陵侯府。 他们家,在长安可从来都是没有什么存在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