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洪熙帝故去后,御医加强了对朱瞻基身体的监控。 朱瞻基的饮食被重点监控,根据研究所的最新成果,及时地进行调整。 无奈人算不如天算,宣德帝的消渴症,是三位皇帝中最重的。 加之年少时,口味和自己父亲一样,嗜甜如命,已经早早种下了病根。 虽然继位之後,御医已经在通过各种办法在极力控制,身体还是在一天天变坏。 尤其是在太子朱祁镇出生后,清心寡欲太久的朱瞻基,还是忍不住,偶尔会破戒。 徐闻也时常劝阻,但这位天子没什麽其他的爱好,就是甜食放不下。 前面答应得挺好,转身就让御膳房去搜罗各种点心。 甘蔗在中南半岛栽植成功,并且大丰收后,源源不断地蔗糖流apapx38c9大明后,朱瞻基的情况就更严重。 南洋诸地的贡品,他都是钦定要各类甜食。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大家也都知道陛下喜欢吃甜的,那自然纷纷进献。 徐闻又不能当面驳朱瞻基的面子,只能私下给各地官员警告,让他们为了皇帝的身体着想,少献,甚至不献甜食。 但是收效甚微,按下葫芦浮起瓢,总会有人想要皇帝的圣眷,费尽心力地献上甜品。 双方角力之下,直到今年。 哪怕是各路名医汇集,有着世界上最先进医疗技术的大明御医院,也阻止不了朱瞻基的消渴症已经全面发作。 今天的祭天,朱瞻基勉强站立了一会後,就因为脚疾,坐回了御辇之上。 看着他这个模样,徐闻不免心中悲切。 朱瞻基视他如父,他又何尝不是把朱瞻基当成自己的儿子,只是从来没有宣之於口。 此後虽然有新归附的中南六省,和西域二镇,在朱瞻基的生日之时,齐齐向圣上道贺,让他精神振奋了一下,随後就每况愈下。 到快apapx38c9冬时,已经卧床不起。 又是一个夜晚。 曾经明艳动人的安成公主,此时也已过天命之年,早就当了奶奶。 朱月蓉正在书房内,笑眯眯地看着徐闻考校孙子的学识。 徐明常年在外,徐家嫡孙的教育,几乎就是她一手操持。 好在小王爷始终牵挂着这个孩子,不管在哪里,每年都会固定寄一封信过来。 有时候还会随信附送一些当地有趣的小礼物,有的是食物,有的是饰品,还有活物。 每年至少还会回来一次,也让这个孩子不缺少父爱。 加上三公主和徐闻的细心栽培,这个徐家的第三代,也茁壮成长。 从嫡孙身上,朱月蓉彷佛看到了小时候的徐明。 虽然有点调皮,但那副小大人的模样,让人看着就舒心。 岳冲也已经老了,不过常年练武,身体还算强健。 加上这麽多年,徐闻也念旧,他的护卫经验也很丰富,就一直守在徐闻身边。 此时岳冲敲了敲虚掩的书房门,低声道:“殿下,宫中来人了。” 朱月蓉身体一怔。 此情此景,让她瞬间想起了十年前,父亲去世的那天。 联想起这些天丈夫经常愁眉不展,看着紫禁城的方向发呆,她也明白了什麽。 把孙儿交与下人带走後,安成公主叹了口气道:“又到时间了吧?” 徐闻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地答道:“是啊,又到时间了。” 自己已经熬走了大明四位皇帝,这是第五个。 这麽多年的老夫老妻,朱月蓉还是听出来了。 这个外人眼中,大明朝的擎天玉柱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徐闻的内心远不如表现出来的那麽平静。 安成公主能做的,也只有拍了拍丈夫的手,柔声道。 “去吧,谁都有那麽一天的,我们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徐闻自认已经见惯生死。 亦师亦友的老和尚姚广孝圆寂了。 永乐大帝朱棣驾崩了。 自己的弟子洪熙帝朱高炽也走了。 还有其他从洪武年间一起过来,经历过靖难的老夥计,全都一个个都走了。 本以为自己已经心硬如铁。 可真正要面对这一切时,还是会有些情绪涌上心头,或许自己是真老了。 来宣口谕的内侍,面对徐闻,头都不敢抬。 虽然他在宫中已经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内心无比清楚,眼前这位,可是能一句话就能让自己人头落地的。 “越王殿下,陛下有要事请您入宫商议。” 叹了口气,徐闻整理了一下后,跟着进入那座自己亲自督造的紫禁城。 寝殿之中。 朱瞻基已经瘫卧在床。 房间中哪怕是放了不少名贵熏香,但还是掩盖不住一丝烂苹果气息,这是消渴症已经彻底失控的表现。 因为病症,宣德帝的眼睛有些模糊,看不太清远处的东西。 但是这麽多年,只需要听脚步声,他就知道来的是越王徐闻。 “你们都下去吧,朕要单独和越王说会话,另外让太子在门外候着,随时等朕召他进来。” 左apapx3c4f领命之後,整个寝殿之中,就只剩下君臣二人。 这样的场景,徐闻已经经历过两次了。 可是他根本不想熟悉,也不想重温这一切。 他多麽想把後世嘉靖和万历那两个新笔趣阁的寿命,和眼前朱瞻基对换一下。 那两个家伙,一个成天炼丹,把重金属当药吃; 一个酒色如命,差点被宫女干掉,偏偏还很长寿。 可天命就是这样。 虽然富有四海,哪怕是身为天下第一帝国的皇帝,也挽救不了自己逐步走向死亡。 “师父,走近点,我看不清你了。” 仅仅只是一句话,徐闻就忍不住,潸然泪下。 这麽多年,只要两人独处,朱瞻基都是这麽称呼自己,从未改过。 也从未在私人承认,称呼自己为朕。 他很清楚,朱瞻基这是在小心维护两人这来之不易的情谊,不想因为君臣而有所改变。 今天如往常的话语,用虚弱无力的话语说出来,徐闻纵是铁石心肠,也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眼睛看不见,耳朵就格外灵敏。 空旷的大殿之中,朱瞻基敏锐地捕捉到徐闻细微的哽咽声,他反而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师父你不会哭了,祖父的葬礼上,你作为扶灵之人,一直板着脸不说话。” “父亲临终之时,交待後事,你也是严肃领命,我见过你各种笑容,却唯独就没有见过你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