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是歧途是归属 杨沧看了周轩许久,起身将“唔唔唆指头的杨雾放到他怀里。 “早点睡吧。” 她上楼离开,怀里的小家伙动来动去轻拍他的下巴,他轻笑问:“是在帮妈妈打我吗?” 他抓住她肉乎乎的新笔趣阁小手在他脸上拍了几下,孩子看着他傻乐,圆溜溜眼睛望着他,小嘴咧着灿烂的笑。 周轩俯身,眉心贴着她的脸汲取柔软。 他在这几天,杨雾都跟他睡。 她已经开始学着断奶,冲了奶粉后哄了她许久,哭唧唧的小家伙不愿意咬奶嘴,哭的脸都湿哒哒的,周轩的心也被揉乱,抱着她和她身上的阿贝贝在黑暗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手轻轻拍打,哼着低软的儿歌,许久后怀里的人逐渐安分。 他小心把她放回婴儿床,在她眉心轻吻后,静悄悄走进洗漱间。 杨沧工作忙碌,并未过多关注那父女俩的相处,和feon的合作顺利进行着,公司上上下下都很关注。 这日,她从外面回来路过茶水亭,听见员工闲聊。 “feon那个设计师好强,研发那边的副经理那么难搞,听说被他教训的言听计从。” “还有还有,他们之前不是架构走进死胡同了嘛,结果这才几天,周设计师就给他们想出了一个新思路。 “哈哈哈哈哈张总脸都绿了,再崩不出一个屁,不服不行。” “他好牛啊,长得还那么好看。” “我前几天电梯还碰见了,我拿着一堆东西走得慢,他拦着电梯门等我,好温柔。’ ““ 里面哄闹打趣,热闹讨论着,原本打算顺道接个热水的她没再往里面拐,慢吞吞回了办公室。 这不是第一次她听到公司里的人讨论周轩,他好似完全脱离了曾经的青涩、贫穷,变得愈发成熟、稳重、有了独当一面的优秀,他被那么多人认可,而不再是她以前总是听到的“凤凰男、软饭男、小白脸” 杨沧垂睫,转移思绪回到工作。 元旦将近,公司里迎接新年的气氛愈发浓烈,她对节假日向来没什么太浓厚的情感,只打算跨年那晚抽空陪杨雾多待一会。 晚上,周轩厚着脸皮又坐上她的车,问:“再有两天就元旦了,想怎么过?” “不怎么过。 “我们一家三口出去逛一逛?” 她眼尾扫过他,“你峰干区的房子呢?打算在我那赖到什么时候?” “房子半年前我卖了。” 她蹙眉,“为什么?” 虽然她没打算在那里住,但那毕竟是他曾设想过的家。 他的表情意味不明,“不住就卖了。” “随你。”她说。 “元旦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们在家里吃也行。”他又绕回这个话题。 “到时候再说。” 杨沧不懂他的执念,利落终结这场谈话。 31号早上,原本打算去园区视察的她收到万齐枝打来的电话,蹙眉瞪着,头疼地想她大概率是喊她晚上回杨家吃饭。 甫一接通,谁料那边传来的是她惊慌失措的声音,“杨沧,你、你现在赶快回家!出大事了!” 闻言,她放下手边的事立即赶了回去。 沙发上,万齐枝面容颓败地陷在沙发里,像是被人抽离了支撑灵魂的骨头,肉眼可见的疲倦,见到她两眼才焕发一点微弱光茫。 “出什么事了?” “杨沧!”她着急地抓住她的手,说话都在哆嗦:“怎么办,你说这可怎么办?” “你先冷静一下,事再严重也得先说清楚。 她咬牙,面露愤恨:“杨玉龙,杨玉龙那个混账!他有私生子了!” 杨沧征住,“你确定?” 杨玉龙想要儿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但现实情况证明,他可能生不了儿子。 “谁告诉的你这消息?” “无法无天!他外面养的女人都找上家门来了!”厚厚的信封啪地扔在桌上,里面照片洒落出来,是一个年轻男孩的新笔趣阁照,看样子都要有十八了。 她蹙眉看着。 万齐枝青着脸抖着手指,“你看看你看看,就是这个,那个女人给我打电话,让咱们给她母子俩腾位置,说杨玉龙要把儿子认回来了!没门!我就是死了也不可能让外面的脏东西进来的!” 杨沧没什么表情地翻看这些照片,“你怎么就确定,这是杨玉龙的亲生儿子?” 如果说两三岁还有可能,照片上的青年如果真是杨玉龙的孩子,不该忍到现在又贸贸然说要认祖归宗。 万齐枝铁青着脸喘着。 “嗯?” “你爸……………杨玉龙亲口承认的。” 这个回答让杨沧拧起眉来,开始去思考她说的这件事的可能性。 杨玉龙求子心切,这么多年来,自己撒过多少种可能早都记不清了,但他不可能糊涂到弄不清楚照片上的人是不是自己的亲儿子。 万齐枝捂着嘴,白着脸就开始哭。 “杨沧,你才是杨家第一继承人,绝对不能让这么一个小杂种抢了你的东西。” 她冷笑:“妈,你也别太激动了,这件事,未必就有你想的这么可怕。” 就算这男人真是杨玉龙的私生子又如何,公司她掌管这么多年,不是随便跳出来一个人仗着他男性身份就能夺走的。 下午,杨玉龙把她叫进了书房。 万齐枝一阵啐骂,被杨玉龙的人带到了楼下。 书房里死气沉沉,杨玉龙靠着椅背背对着她,望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长久没出声。 杨沧没耐心陪他感受中年有子的喜悦,“你确定那是你的” 后面的话,两人心知肚明。 杨玉龙转过身,眼角带着细密皱纹,眼神却依旧是乌黑坚定的锐利,整个人散发着凌冽的气场。 “他即便是,不影响你集团继承人的地位。’ 他们都对彼此在盘算什么一清二楚,杨玉龙这个回答显然在免去她的顾虑,而这么做的理由大概是为了让她不要对那对母子出手,也给万齐的那些不必要担忧一个确切答案。 杨沧不自觉心里松了口气,幸好杨玉龙还不算糊涂,知道即便那人是他亲生儿子,她也不可能腾位置。 两人久不见面,只冷冷谈了几句便结束了。 万齐枝赶上来不停追问,“你爸怎么说?他不会真想让那女人的儿子回家吧?” “放心,不会。”她拿了东西想走。 万齐枝拦住,“这么急急忙忙干什么,晚上就是跨年了,让王嫂把孩子带过来,我们晚上一起吃饭,趁这个机会,尽快把这糟心事解决了。” “公司还有会。” “什么会这么重要这都火烧眉毛了” 在这时杨沧接到电话,国外的一个项目资金链出了问题,她必须立马赶过去。 根本来不及应付万齐枝,杨沧联系赵学峰订机票,顺道回公司拿了些重要文件就带着人往机场赶了。 飞机是晚上七点半的,机场她忙着处理电话,等到终于在飞机上就坐,放下电话靠上椅背,才发觉从早晨到现在都没来得及吃饭,肠胃开始不舒服。 对旁边服务的空姐说,“其他不用了,给我来杯热水。” 事多她就没胃口,只想打发了人好好歇一会,旁边传来温润声音,“再来份白粥和蘑菇蛋饼。” 她愕然抬头,周轩含笑道:“事情多更要好好吃饭打起精神,晚上不用吃太多,至少喝点粥。” 她忌口的多,最多再哄着她吃个蛋饼,其他的菜就都不符合她的口味了。 “你为什么在这?” “看到你急匆匆从公司离开,想你可能有什么事,没想到你来了机场。 “我不是问你怎么发现的,我是问你为什么要上来!”他不在家跟女儿跨年,跑来飞机上遭什么罪。 她这趟要飞五个小时,基本上他说的跨年和元旦都因这一趟毁了。 周轩:“看到你就跟过来了。” 简单直给的回答,让杨沧一时都瞪着他不知道说什么。 “feon知道贵公司的总设计师这么玩忽职守吗?就这么放下手头的活不管,这让我很怀疑和贵公司合作的决策啊。” “出发前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就算我消失一周,项目进度也不会有任何的滞,杨总请放心。”他游刃有余又自信,杨沧只能哼哼,撇开头不再搭理他。 飞机已经起飞,说再多也是白费口舌。 空姐把饭端过来,周轩歪着脑袋看她。 她照旧只是喝了口热水,铺开毯子按了旁边小灯就要躺下,周轩拦住她的动作,“喝一点粥吧,养胃。” “别废话。”她拍开他的手。 他纹丝不动。 “周轩!” 后排有人刻意的咳嗽了一声示意,她压低声音,“手拿开。” 他端起碗,小勺搅了揽,舀了一句递过来,以平常她见过的哄杨雾的方式轻声对她说:“只喝一点,好不好。” 刚才杨沧按着肚子在揉,他猜出她已经很不舒服了。 杨沧牙酸地瞪着他,不是跟他置气,而是事情多的时候她确实吃不下东西,但周轩显然不会这么放过她。 两人僵持了片刻,他端着粥都不见胳膊酸,她败下阵来,敷衍着喝了几口。 ““ “周轩,再废话跳下去。” “哦。 递过去的饼又放回盘子里。 稍倾,“真的不吃?” 她眯眼用一种死亡的眼神看着他。 “”周轩默默收了东西让空姐拿走。 这里安静下来后,杨沧戴着眼罩却睡不着,今天冒出来的事太多了,纷繁的在脑子里窜来窜去,让她愈发焦躁,索性起来看文件。 按亮小灯,撇头猝不及防的正对上了周轩幽黑的目光,刚才阒静的黑暗里,他不知这样无声无息地看了她多久。 她动作慢了下,极轻的声音问:“你在干什么?” “过年。” 昏暗里,他极浅地说,她几乎没听见声音,只见到了他的口型。 “嗯?”她一时没明白。 他贴过来,温热的呼吸洒落在她颈边。 “跨年。”他说。 杨沧睫毛眨了下,她刚才听见的似乎是过年 没再纠结这细小的差别,她把他往后推,低头去看她的资料,旁边的视线如影随形的落在她身上,撑着下颌,一动不动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她逼着自己看进去,直到脖子酸了抬头活动,跟着后脖颈就落上了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按捏了起来,力道适中,极富耐心。 她没动,继续低头看文件,而后脖颈的手没再离开过。 等她看完密密麻麻的外文资料,才发现脖子上的手还在轻轻捏着。 “好了”她拽下他的手,戾气的语调终于缓了些,“别管我了你睡吧,不早了。” “嗯,还有十分钟今年就结束了。” “哦。” 她不轻不重地应,依旧觉得跨年是个没什么必要的事,也纳罕他还在意这些东西。 “今年是”他停顿下来,似乎有太多的情绪淤堵在了匮乏的字眼里。 她心口漏了一拍,抬眼朝他看去。 他朝她笑了下,从来都表情淡然的他,露出了极其苦涩的一个勉强笑容,接了下半句话,“好糟糕的一年啊。” 用词克制,不善表达感情的他,向她传达了一个非常浓烈的情绪,以至于她颤然不知所措。 “差点死掉,确实是件可怕的事情。” 她听到了自己木然又冷静的回答,心口的一根弦却紧紧绷着,似乎随时要一脚踏空。 周轩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意味不明,静静望了她许久,最后移目从她的肩膀落向身后的小窗户,窗外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只有起飞前曾看到了斑驳灯光迷离闪烁,星星点点慢慢变小,无数的烟花绽放直至消失。 穹宇之下,欢呼雀跃,跨年的钟声即将到来。 手机亮起的微弱光茫倒数着剩下的六十秒,杨沧从窗外漆黑中抽离视线,看向他特意调出来的时间。 “周轩” 他俯身过来,汗湿的手掌捧起了她的下颌,杨才发觉他掌心滚烫,薄薄的眼皮下浮着青黑暗影,想起昨夜都没有看到他,在公司遇见她时他应该是通宵忙碌才结束。 清浅的呼吸交错,狭窄静谧的空间里对方的气息黏稠中浮着热意。 “杨沧,所有的歧途都把我引向你身边。” 幼年的他便已看清自己的命运是荒唐腐朽的婚姻造就的悲剧,是窘迫,寒酸,可笑的挣扎与反抗,他臣服于既定命运,不相信未来的偏爱,然而所有的暴力,打压将他引到了此时此刻。 他寂静的目光深深地望着她的脸,掌心的温度是那样真实,他的心跳呼吸和脉搏都牵连在眼前,丝丝缕缕,严丝合缝的与他人生的轨道衔接。 他不再谈论命运,只有眼前的人才是他想要臣服的归属。 狭窄的对视里,他于旧年的最后一秒吻上她,迫切的想要给来年赋予重生的温度,唇畔缱绻温热,呼吸纠缠交错,浅流滑过心口。 他幸运的,和她接了一年的吻。 又轻又浅的一个吻,在并不是那么私密的空间里默默相碰,离开。 她按着他的肩膀,看了他很久。 突兀道:“文叶飞寄给了我一个信件。” “15“ “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大概能猜到。”他欲言又止的,“你拆开了?” 她摇头。 意料中的答案,他还是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 “里面会是什么?”对方已经告诉她,她是周轩的心理医生,除此之外没有透露太多。 他沉默了。 “不能聊吗?” “为什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因为………………”杨沧摸向他发烫的额头,八竿子打不着地说:“你发烧了。” 他笑了笑,疲倦终于不再能藏得住,“希望是因为刚才那个吻让你发现的。” “有什么区别吗?“ “这么烫,应该吻起来会更有意思些。” “传染我你就完蛋了。” “我可以帮你解决工作上的麻烦,要再来一会吗?” “滚。” 他笑了,私密空间变得放松轻快。 “周轩。” “嗯?”他眉眼温柔,病恹恹的一个人还能看出些春风拂面。 “那信件里是一封你写给我的遗书吗?” 周轩的笑瞬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