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绪回来时,冉漾已经沐浴完躺在榻上,被窝被她捂的热腾腾,只露出个脑袋开始思考现在的局势。 季云澹是怎么查到的? 他会不会对她下手? 姑且就算季云澹还念旧情心有犹豫, 那梅念卿呢?他能杀那么多人掩盖自己的失责,肯定不会对她心软。 可是这几日她没察觉身边有什么异常,这是不是就证明梅念卿还不知道她的身份,或者说他只是暂时被别的事绊住了手脚。 房门吱呀声打断她的思绪,冉漾看过去:“你回来啦。” 季绪脱下外衫嗯了一声,过来弯腰吻了下她的唇,道:“说你喜欢我。” 他真突然。 冉漾抿住唇,难为情,红着脸不开口。 季绪:“喜欢我你就眨眨眼。” 冉漾迅速眨眨眼睛。 季绪这才满意,开始低头解革带,再漾问他:“季云澹知道了吗。” “嗯。 冉漾觉得奇怪,“他是怎么知道的?” 季绪道:“他先我一步找到了当年收留你的猎户,得知你的确没死后,就立即放了个假消息出来迷惑我。” “是沈姑娘的事?” 季绪:“是。” 季云按着再漾的历程给她伪造了天衣无缝的身世经历,以此来迷惑他的视线,从而给自己争取时间找到真正的郡主。 他还的确成功了。 季绪当时虽然不能肯定蓁的身份,但是秉持着万一是她的想法还是把人带了回来,前后费了不少精力。 季云澹之所以提前回京,也是因为得知那个女孩没死,所以得回来早作准备。 只是恐怕他自己都没想到,查来查去,最终居然查到了桃峪。 当底下人告知他,小郡主是被一位名叫冉蝶的妇人收养,而后又在拙洲被一位大族公子救下带去京城时,他又是什么反应呢。 一切起始是他。 命运难以预料,终章又因他而起。 冉漾裹紧被子:“他会杀我吗?” 季绪:“那谁知道。” 他想起季云澹至今仍在觊觎再漾就不高兴,尤其是再漾曾真的喜欢过他。 冉漾道:“我该怎么防备他呢?” 季绪适时提议:“先下手为强,找个机会杀了他,永绝后患。” 冉漾抿住唇,不吭声了。 她神情微妙,季绪敏锐的垂眸扫着少女白净的脸,声音危险道:“你心软了?” 冉漾缩进被子,默默摇摇头。 季绪仍在盯她,她只好小声道:“一点。” 她自认为这是人之常情。 因为年幼种种她现在半点也不记得,所以她没办法发自内心地去恨他,甚至至今她脑中真正清晰的,只有半年前跟他的接触。 不过心软归心软,她不会因为这份心软而做出任何不应该的举动。 “你别生气。”冉漾说 季绪:“已经气了。” 他转身要走,再漾伸出手来拉住他,小声道:“季绪。” 尾音婉转,看似在乞求其实在撒娇。 季绪停住脚步,看起来半点也不动容:“干什么。” 冉漾勾勾他的小拇指,因为不会哄人,所以只能干巴巴地道:“别生气了。” 季绪静静望她。 冉漾抿住唇,又张开,最终望着他小声道:“喜欢你。” “只喜欢你。” 外面风声簌簌,寒雾悄悄攀上窗沿,月色空膜。季绪唇角动动,缓缓从她脸上移开目光:“哦。” “知道了,”他又补充。 他把手从冉漾手中抽出,然后阔步离开床边,再漾指尖空空荡荡,她愣愣把手缩进被窝,皱着脸蛋望着男人修长的背影。 半晌,她还是有点伤心。扬声道:“你怎么走了,你去干什么啊。” 季绪:“沐浴,我的水要凉了。” 冉漾提醒他:“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没让烧水,那桶里是我洗过的。” 季绪:“你洗过就是我的了。” 季绪脱下上衣,露出覆着一层漂亮结实肌肉的脊背,烛火幽幽落在他腰腹,他一边解裤子上的系带一边回头道: “别着急,等我回来给你口。” 冉漾默默并紧双腿,“我没有着急。” “我着急行了吧。” ot 17 ot 周书禾身份存疑这个消息,自宫宴后还是不胫而走。 但知道的人不多,只有些消息灵通的世家大族对此有所耳闻,常常将此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周书禾好歹也是京中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么些年因为先帝的宠爱不是公主但胜似公主。 身边大多数人对她也都是畏惧居多,想靠近又不敢靠得太近,都怕了她阴晴不定的性子。 周书禾本身对这些不会不知道,只是她看起来很享受旁人小心翼翼的目光,根本没想过改变。 恃强凌弱的事做多了,大家对她或多或少都有怨言,所以这么个根本没有实据的传闻一出来,就格外受人关注。 冉漾对这些一无所知。 她清晨去找了再蝶,打算带她去街上走走。 冉蝶自从来到京城后,除了上街给冉漾买菜,还没为自己添置过一件衣服,身上穿的仍是那几件已经洗发白的旧衣。 “我真不要。这的衣服我瞧不上眼,还贵的很。你看那动不动就一两银子,这不抢钱吗?这一两银子买大公鸡能买一鸡圈呢。 “诶忘了说了,那么大个院子,不养点鸡鸭不是浪费吗?我正想说呢,冉冉,咱们买点小鸡仔回来咋样 冉漾只当听不见,不要钱似的给冉蝶买了好几件冬日的棉衣,然后一口否定冉蝶的提议:“不养,臭。” 冉漾把买的衣服寄存在店铺掌柜那,然后对冉蝶道:“娘亲,我租了个铺面,打算开茶馆,最近在装修,我们去看看。” 冉蝶愣了下:“茶馆?” 她对茶馆的印象还停留在桃峪,她道:“一碗茶一文钱,这个难挣钱啊。” “不过没事,你放心做。我那还有几十两,大不了我们娘俩回老家种地。” 冉漾:“这次一定挣钱。” 两人讨论茶馆时,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冉漾的铺面前。 里面有三个木匠在忙活,一个窈窕身影正在里面轻声跟其中一个木匠说着话。 “夕落?” 夕落应声回头,拍拍身上的木屑朝再漾走过来:“冉冉,我原想去找你呢。” 夕落走上前,目光掠过冉蝶,轻声道:“这位是” “我娘亲。” 夕落立即道:“冉夫人,冉冉早先还跟我提过您呢,说您蒸包子特别好。” 冉蝶有些局促,她站直身子道:“我就是会一点,姑娘您有空要不要跟再再一起过来,我给你尝尝。” 夕落一口应下:“就等冉冉带我了!” 自从这间铺面开始布置以后,夕落闲来无事就会过来帮冉漾监工,她看着虽只是个亲和的小姑娘,但因背靠支家,这些木工基本都会在她面前好好表现。 冉漾有些不好意思道:“夕落,你总帮我,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夕落眨眨眼睛道:“多来找我玩。” 冉蝶见两人聊的正开心,自己在这有点多余,便去旁边帮忙收拾这凌乱的屋子。 夕落见冉蝶离开,这才道:“冉冉,你听说了吗?周书身份可能有问题。” 冉漾眉心动动,没有接话。 夕落原不想做那背后议论旁人的人,但谁让她实在看不惯周书禾,忍不住又小声道:“我兄长说这事还说不准,但我希望是真的。 一般相像的亲母女,女儿越长越大,那种相似只会越来越明显,周书禾却只像了一段时日,性情跟长公主也大不一样。 “她若真不是郡主,那倒可笑了。真正的小郡主在哪呢?她一个鸠占鹊巢的人抢了人家十几年荣华富贵,这些年可没少干侮辱人的事,凭的就是公主和先帝的宠爱。” “这份宠爱,一半来自血缘,一半来自补偿,这两者都不是她的。” 夕落说着说着便叹了口气,漂亮的眼眸带了几分惋惜:“如果是真的,希望能早点找到小郡主。” 冉漾:“是真的,小郡主挺好的。” 夕落笑起来,认为冉漾在安慰她,毕竟她一向这么正经:“你怎么知道啊?” 冉漾摇摇头,低声道:“猜的。” 夕落道:“罢了,不说她了。” “我在满翠阁订了一根步摇,就在对面,你陪我去取好不好?” 她侧身挡住冉蝶,小声补充:“我上次在那里看见个镯子好像很适合你娘亲,今日突然见她还没备礼呢,我想去买来。” 冉漾道:“你干嘛给我娘亲备礼?夕落,你不要见人就送东西,很容易吃亏的。” “走吧。” 夕落:“知道了,你好像我娘啊。” 冉漾同冉蝶打了个招呼后就跟夕落一起出了门。 这条街卖首饰的店铺很多,满翠阁是其中之最,京中贵女都喜欢来这里订头面。 冉漾跟着夕落走进,发现这里所有的珠宝首饰都是单独摆放。 里面人不多,空空荡荡的。 “支姑娘,请随小的来。” 两人一起上了阶梯,二楼隐隐传来说话声,辨认出地一瞬,再漾跟夕落对视一眼,同时顿住了脚步。 但此时回头已来不及,走在前面引路的堂倌道:“支姑娘,请稍等一会。” 二楼堂内中间站着一群人,再漾粗略辨认了下,是周书禾,和她的几个朋友。 周书禾目露诧异,一时没出声。 最后还是她身边的一名少女率先在沉默中开口:“夕落,好久不见,你都忙什么呢。” 夕落拉住再漾的手腕:“我们回去。” 周书禾轻笑一声,眼眸却毫无笑意。 她看着比之前瘦了些,眼下也有一团青黑,整个人透着股阴郁沉冷的气息,显然对夕落的反应极不满意。 “躲着我,这么怕我啊。 夕落顿住脚步,再漾拍拍夕落的手背,道:“进去吧。” 夕落迟疑片刻,最终踏进房门,选择直接无视周书禾,拉着冉漾来到那天她看上的镯子面前。 再漾有些意外,居然是个银镯。 她娘亲平日闲不住,总爱找点活做,所以就算买了玉镯冉蝶也不会戴。 夕落问:“好看吗?” 冉漾点头:“好看。” 她问旁边的堂倌:“这个多少钱?” 堂倌道:“姑娘真是好眼光,这镯子的工艺是??” 冉漾打断他:“多少钱。” 堂倌:“六两。” 冉漾:“我要了。” 话音才落,镯子就被抽走,再漾眼睁睁地看着镯子落在周书禾手里,她皱起眉,不高兴道:“你做什么?” 周书禾把这在她眼里称得上廉价的银镯翻来覆去看了看,然后费解道:“冉漾,你眼光真老气。” “她买给她母亲的,关你什么事。” 周书禾诧异道:“你还有母亲啊。” “”冉漾脸色冷了下来,她静静的盯着周书禾,半天没说话。 周书禾只是随口一说,完全没意识到这种话近乎辱骂,她大发慈悲道:“我送你了。” 夕落把镯子从周书禾手里抢回来,道:“不用你送,书禾,你有空还是多陪陪自己母亲吧。” 周书禾脸色骤然一冷,她压低声音问:“夕落,你什么意思。 这几日的闲言碎语她也听说了,居然说她不是扶循的亲生女儿。 这怎么可能? 起初她只是愤怒,可如今说的人却越来越多,她心里才微妙起来。 愤怒与惊慌交织着,她让她娘亲去查究竟是谁在背后散播谣言,结果扶循只是嘴上答应,事态根本没有进展,每次都说先帝才去世,现在不是有大动作的好时机。 虽然她没什么印象,但是她为了扶循在破庙里待那么几年。人家都欺负到自己女儿头上了,扶循还不清查此事,什么娘亲,她一点也不称职。 夕落却没打算再理她。 “冉冉,我们走。” 冉漾有点佩服,夕落次次都能戳中周书禾心中最在意的东西。 周书禾面色冰冷,低声道:“支夕落。你以为我动不了你是吗。” 夕落扯了下唇角:“无所谓。” 气氛凝滞,周书禾身边一个跟夕落有几分交情的少女见状忍不住想缓解气氛,让场面不那么难看,她道:“郡主,别生气。 “那些传言我们都不信的,夕落说话不过脑子,郡主你也??” 啪的一声。 少女话音戛然而止,捂着脸难以置信道:“郡主。” 话音才落,周书禾面无表情又反手抽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直接把少女打的唇角渗血,身形不稳摔在地上。 冉漾毫不怀疑这根本就是打给夕落看得。 周书禾声音平静道:“什么传言。” 少女不吭声,周书禾逼近她,脚尖抵着她的额头,居高临下,语气森冷道: “什么传言。” 周遭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不知所措,周遭鸦雀无声,少女想站起身,周书禾却道:“你起来试试。” “你们私底下议论议论也就罢了,胆敢说到我面前还真是活腻了。夕落她跟我有点旧情,虽然是捡来的,但好歹上头也有父兄护着,我对她耐心总是多点,你是哪个,还敢跟我说传言?” 冉漾站在原地,她眉心拧着,想上前制止却被夕落死死按住手腕。 这个女孩家境不如夕落,能跟周书处一块,是因为想在长公主那露脸好给自己挑个好亲事,这年头谁不想高嫁呢。 今日她不帮倒好,若是帮了依周书禾那诡异的性子,说不定偏会跟她过不去,不断的给这个女孩找麻烦。 “跪下。’ 冉漾还是挣脱开夕落的手,过去把少女扶起来,她擦擦少女唇角的血,继而仰头看向周书禾,当着她的面道: “你一直问是很想知道吗,那我告诉你好了,传言是指你不是公主亲生的这件事。” 周书禾眯起眼睛:“冉漾,你也跟我过不去?” 什么叫她也,她不是一直把不喜欢她表现的很明显吗,再漾嗯了一声,承认道: “我跟你过不去。” 周书禾反而被她逗笑了,她握紧手指,盯着冉漾,讥讽道: “你是因为季绪才这么有底气?” “依附男人的菟丝花,季绪他知道你在外面这么耀武扬威吗。” 冉漾觉得很奇怪,“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倒是你,你这么耀武扬威难道不是殿下给你的底气吗,没有殿下,你敢这么做吗。你如果想看不起别人,不如先蔑视自己吧。” 周书禾垂眸冷冷盯着冉漾。 这 个人真怪异啊,一直都是。 她心疼她扶地这个人,怎么就不心疼她呢。冉漾明明也救过她,应该是想跟她做朋友的,她打人是不对,可是难道她就要平白承受那些恶心的传言吗。 “说得真冠冕堂皇,那是因为没骂到你头上。你想被别人这么议论吗?你想被人说没娘吗?你又不是我,凭什么这么指责我。” “你知道我在经历什么吗?” 冉漾默不作声地把帕子递给少女,然后对周书禾道: “郡主,你已经过得比大多数人好了。” otot 冉漾不打算再说下去,她跟夕落一起扶着少女走出了房门,脸上虽镇定,但心里也烦得慌。 她在想后面应该怎么处理,今日是彻底跟周书禾撕破脸了,如今周书禾还有主的身份在,拿捏她简直易如反掌。 “谢谢你,冉姑娘。” 一 旁的少女抹干眼泪,跟她道谢。 冉漾:“不用谢。” “夕落,我没有听你的。 夕落摇摇头,其实选择袖手旁观的那一瞬间,她心里也很煎熬,再漾站出来时,她心里反倒舒服了。 算了,管他的。 大不了被兄长骂一顿,长公主应该还没溺爱女儿溺爱到全无理智的地步。 “她会报复我吗?” 夕落道:“我也不知道,总之若是有什么动静,你要记得告诉我。” 冉漾嗯了一声,又安慰旁边的少女,“你别害怕,她这段时日应该顾不上你。” 三人从满翠楼里走出来,正逢冉蝶扫完地在门口等她,“冉冉,这么快就出来啦。” “哎呀天啊,这小姑娘怎么了?” 冉漾道:“这是我朋友,她不小心摔了一跤。” 冉蝶瞧着有点不太像摔得,但她太信任冉漾,所以什么都没问,只道:“这得敷药啊,也不知附近有没有药铺。” 说话间,她突然感觉好像有谁在看着自己,话音忍不住一顿,仰头朝满翠阁二楼凭栏处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衣着华贵,气质矜贵的冷面少女正望着她,两人目光交汇,少女冲她笑了一下。 这笑容怪怪的,称不上和善。 冉蝶有些不自在。 冉漾也顺着再蝶的目光看了过去,周书禾正冲她挥挥手,扬声道:“这就是你母亲啊,你们倒挺像。” 冉蝶好奇道:“那也是你朋友吗。” 她留意到周书禾身边有护卫,应该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她心中一动,不知这姑娘认不认识皇室的人。 或许有机会也可以问问她。 “人家跟你打招呼,你怎么不搭理人家呢?这样多失礼啊。” 冉漾不想再蝶担心,遂而没有否认,只随口敷衍了过去道:“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