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入幽冥

我和莫远从孤儿院，一路跌打滚爬才至今日。
莫远所说的，我其实都懂。
我们过了太多苦日子，一年到头吃不上饱饭，穿不上合体的衣，背负着学校的贷款……他只是太想过上好日子，那时又刚好被发现真实身份，即便我早提醒他，豪门表面有多风光，背后就有多阴暗，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走进了这场风雨。
也恕我无法陪伴他走入这场豪门的腥风血雨，因为当我知道这一切时，我已踏不进去他的世界……他身边多了校花徐嫣然。
到现在，他将所有的软弱和不堪尽数摊开在我面前，我愿意原谅他。
我也只能做到原谅他。
“我原谅你，可是我们回不去的。”
“不过，在我心里，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
我说完，他抱紧我，许久没出声。
我心里有些害怕，怕他就这么睡过去了。
好在他过了会儿双手更加用力的圈紧了我，“可我自己也觉得不配，因为……我竟为了它而选择伤害你……”
我苦笑着摇头。
“没关系，我都懂。”
我松了一口气，却又更加的揪心，但是不知道说什么。
“好阿离，我知道你懂我，可我好舍不得你。好担心你……”他有些不甘切齿的痛哭着，“看着离开我的你依然过得很好，我很放心，可我也担心。你总是强撑着，越是咬牙说好，就越是不好。”
我轻轻给他顺着背，他又收紧了些，似乎想把我揉到他身体里去——
“我心里气恼，为什么，我有了曾经奢望的一切，却没有了你！而你没有我，却过的一如往常！阿离，你知道，我多心痛！你为什么不痛？”
他似乎想要把这段日子没有跟我说的话都告诉我，我的手缓缓停下了安抚的动作，因为脑子里突然多出一个声音来：“他快不行了。”
好像是顾清晨的又好像是顾笙澜的…但是这让我心跳一紧。
“下辈子，我再找你好不好？你等我，十八年后，我再找你……”
他看着我，似乎要把我刻在心里，我回过神，一把给他摁住，“不要……”
我想到我那错综复杂的前世。
也许，我该告诉他真相，“怎么可能不痛呢？可是莫远。我现在真的不那么痛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那段日子，也是我最难熬的日子。
只是，我比他幸运，顾清晨对我不离不弃。
我不知道徐嫣然是否对他也是不离不弃，可这条路……是莫远自己选择的路。
“什么？是谁？”
他微微一怔，有些不可思议，松开手想要看我。
我紧紧地拥抱着他，不让他看到我的眼，其实我心里也很痛，那种痛被顾清晨冲淡了很多，但是我确认……他还有。
但是我也确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我继续轻轻道：“那个人，你不认得。你也见不到。”
“不！我不信！”
莫远大声说着，又剧烈的咳嗽起来，我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一如往日，继续轻声道：“不信也没办法，我和他结婚了……”
“不可能，阿离，我知道你没有结婚，阿离你怎么会有喜欢的人呢……你怎么会？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他似很怀念我在他怀中的姿势，压抑着痛苦沉声追问道：“是不是骗我？”
我没说话，直到他又问我，“然后呢，结婚了，那我怎么没看到他陪着你？”
“那是因为……”我闭上眼睛，眼泪将他的衣衫湿透，“那天，我差一点就抱住他了——可然后啊，我就醒了……”
我说的是我那个梦，梦里我差点就碰到他了，可接着我就被顾笙谰带回来了。
莫远紧张的身子一僵，然后狠命抱住我，“阿离！你骗我！”
他抱紧我，身体在打着抖，语气亦是——
“阿离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的。”
“你怎么会喜欢上别人……”
我苦笑着不语，任由他这么错误的想下去，也许，我能给他最好的解释和答案了。
忽然，他又道：“阿离，我和徐嫣然……也什么都没有。”
“嗯。”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我泪眼婆娑的抚着他的背，听他继续哽咽道：“阿离，其实我好害怕，怕你看到我现在这副鬼样子会嫌弃我……以后想起来也会觉得面目可憎。”
我轻轻摇头：“不会，我们可不仅仅是情侣那么简单……你还是我的老师，我的朋友，我的知己。亲人……”
面对死亡，一切都可以化作过眼云烟。
而想到这一切大概是回光返照，我的心是揪紧的，直到他又笑了说，“呵，是啊，所以……即使想着你会恨我会怨我，我都无所谓，我只想见阿离最后一面……”
说到这里，他有些发抖，“阿离，我忽然觉得好冷，你抱紧我好不好。”
“……好。”
我闭上眼睛，眼泪不断的从脸颊两侧滚落到他消瘦的肩膀上。
“嗯，如果就这么睡过去，我也无憾了……”他将头偏倒在我的肩膀，我的身子一僵，泪水决堤崩塌——
“说什么傻话。你长命百岁也行的，我说了我不恨你。”
耳边传来他的轻笑，一如数十年前他第一次见到我时，也笑着喃喃对我道：“阿离，你的身上，好香……”
一股冷意生生从他体内剥离，我紧紧抱着的莫远——
缓缓松开了手。
搂着他还温热的身体，没有回头，我怕他……留恋我不肯离去，而那冷意的确在我背后久久不散，门前的两股冰寒往这边飘来。
我颤抖着身体，越发的搂紧怀中的莫远。
两股冰寒已到了身后，我心口一震，听得见——锁链声！
直到锁链声渐渐远去，我却忍不住放下了怀中莫远，朝着那冷意离去的窗口努力扬起笑容，趴在窗口大声道——
“莫远！我定会照顾好自己！”
那冷意微微一顿，终于飘远。
“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笑着流泪喃喃说着，嘴角上扬着，希望他看到，能够放心离去，等到我终于感受不到那些冷意，我才跌坐在地捂脸痛哭起来。
我的莫远……离我而去了。
以前，再难熬的夜晚，只要想到他过得很好，我都可以忍。
可我看到他过得不好，我还知道他对我一如初心……我当然伤心。
哪怕旁侧熟悉的寒气飘过，我也无暇顾及。
直到病床处传来一声叹息，“他已经走了，你先起来再说吧。”
我的手缓缓放下，不可思议的看向“死而复生”得莫远，目光触及了他的眼眸时，我皱眉站了起来：“你是……清晨？”
“不是。”他点了点头，不等我说什么，拧眉沉声道：“莫远，他的确是被风水害死的。”
“什么！”
“从生命衰竭速度还有这身体给我的讯息来看，的确如此。”
“怎么会？”我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是谁！是谁要害他！”
“这具身体今后就让我来操控，作为补偿，我帮你找出真相。”
我捏紧了拳头，浑身发颤，想着莫远的种种不甘，还有外面那些人的冷嘲热讽，我含泪看向顾清晨，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