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 盒子一尘不染,可见是经常拭擦的,但锁扣的磨损却不多,想来并不常打开。 小像上的人,一颦一笑都如此熟悉。 她一进侯府便在守活寡,何曾这么开心? 作画的人,画工娴熟,将她画成了一个温柔明媚的女子。 锦瑟手止不住颤抖,连带呼吸都急促起来。 她不记得自己曾让人画过这样的小像。 王婆子一个做粗活的妇人,更不会画这样的人像。 那便只有一个人——高灿。 他 怎么可以! 虽说她没比他大多少,可也是名义上的长辈,他怎么敢 可一想到自己如今这样的身份,与他什么都发生过了,锦瑟更是没脸。 手中的画像无力滑落,她腿一软,跌坐在地,心乱作一团。 他这些年以守孝为由不娶妻,那小心翼翼贴身带着的香囊 她早就该想到。 不,是她先前不敢相信。 锦瑟心乱如麻,慌张地将东西收好,不敢再留,匆匆跑了出去。 偏偏在门口遇上青岚领着两名婆子,抬着箱子进来。 “姑娘怎么还在这儿?” 见她神色慌张,青岚有些狐疑。 锦瑟却被箱子吸引了目光。 这几个是那天她从杨家仓库里抢救出来,装着母亲书画的箱子! 她本就慌乱的心更加狂跳,连声音都压抑不住颤抖,“这个,为何会在这儿?” 青岚见她眼眶通红,瞧着也不像偷东西的小贼,何况侯爷宠爱她,便没将她当外人,如实道:“这是杨老夫人的书画,侯爷吩咐收好,日后物归原主。” 连他也看出杨家人无人珍惜这些书画,竟连这个也带回来保管。 慌乱无序的心绪,仿佛缠绕的线团,无法理清,锦瑟逃也似的跑回松涛苑。 段嬷嬷见她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样,有些不放心,“发生什么事了?” 锦瑟下意识看向高灿的书房,见门外守着面生的小厮。 应是有客在。 她心莫名颤了颤,勉强朝段嬷嬷笑道:“没有。” 转身便将自己关在屋里。 高灿书房里接待的是李云澈。 李家为了保住李静仪,李父带着夫人亲自上门给老夫人请罪,求老夫人开恩。 这才有李家火速送李静仪远嫁的事。 李云澈感谢高灿没有公开妹妹,让她得以保全名声。 一进书房便一揖到底:“是我们平日对静仪太过娇惯,这才酿成大错,多谢明熠手下留情,保全了舍妹的名声,请受我一拜。” 高灿却不领情,冷声道:“与我说这些做什么?她最对不起的人,是老夫人。” 是老夫人不忍心追究,求了高灿。 终究没有酿成大祸,既然老夫人这个事主都选择原谅,他没理由穷追不舍。 李云澈一脸羞愧,“我会在老夫人床前侍奉,直到老夫人的病好为止,就当作为舍妹赔罪。” 这便是李云澈,与京城那些世家子弟比起来,算是一股清流。 高灿也是因为他的性情可贵,才将他当成朋友。 对李云澈的决定,他未置一词。 在老夫人眼里,李家的子侄,比他这个半路认祖归宗的孙子亲。 两人谈了家事,临走前,李云澈有些不放心,劝高灿: “不过,明熠当真要和惠妃娘娘置气吗?我瞧着万岁极是宠爱惠妃娘娘,你还是” 高灿皱眉,眼底掠过冷意,“她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般为她卖力?” 李云澈有些无奈,“明熠误会,我只是不想你与万岁闹僵。” 高灿冷声道:“我与他们的事,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你日后还是不要揽这种差事。” “罢了,你的事,你自己决定。” 李云澈想明白,没有继续再劝,辞别他出来。 经过锦瑟窗前,想到她也因为静仪遭受了不少流言蜚语,心中过意不去。 见她坐在窗边不知在想什么,便笑道:“有些日子没见,姑娘可好?” 知道高灿的心思后,锦瑟便决定不能在留在侯府。 但要如何离开,是个难题。 正在发愁,见到李云澈,突然灵机一动。 若是有他的帮助,事情会简单很多。 她忙起身,“我很好,多谢李公子关心。” 李云澈见她并未因为妹妹的事迁怒与他,心中更是愧疚。 “舍妹闯下祸事,害姑娘无辜受牵连,在下很是过意不去,还请姑娘受在下一拜。”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李静仪是幸运的,李家人很疼爱她。 远嫁对她这样娇惯的贵女来说,日子肯定不如在京城舒坦。她也算得到了惩罚。 李云澈如此明事理,锦瑟也不会因为李静仪的事就怪罪他。 但他上次承诺的话,不知现在还能不能作数? 锦瑟试探道:“我有事,可否求李公子帮忙?” 李云澈愣了下,旋即笑起来,“当然可以,在下承诺过姑娘,只要在下能做到,定在所不辞。” 锦瑟心一喜,想到这里是松涛苑,终究说话不方便。 忙走出来,“奴婢正想去慈心苑看望老夫人,奴婢陪李公子一程。” “姑娘请。” 李云澈只是迟疑了下,便坦荡笑了起来,和她一起离开松涛苑。 等周围没人,李云澈停下脚步,笑着问:“姑娘需要在下做什么?” 他是正人君子,锦瑟不忍心利用他。 但她若想免去日后麻烦,只得求他帮忙。 只有他才能帮自己从老夫人那儿要来身契。 不过她如今的身份终究是高灿的通房丫鬟,他若带自己离开,万一日后走漏风声,对他的名声也不好。 便与他实话实说:“这件事或许会得罪侯爷,李公子愿意吗? 李云澈敛去笑容,脸色变得严肃:“敢问姑娘是什么事?” “我想离开侯府,求李公子带我出府。” 锦瑟提了提裙摆便要跪。 李云澈被她这番话惊得脸色一变,忙伸手去扶,“姑娘快别这样,起来说话。” 将锦瑟扶起来后,他忙缩回手,脸上有些不自在。 听闻明熠为她,不惜得罪杨大人,也要将二房夫人的丑事揭露出来。 他带明熠的爱妾逃离,的确不是小事。 “姑娘为何要离开?” 李云澈疑惑,明熠这些年洁身自好,身边从未有过女子,她是唯一一个。 她在明熠心中,定然是有位置的,便是日后明熠娶妻,她的日子想来也不会差。 其中的原因,锦瑟岂敢说出来。 “此事说来话长,我” 李云澈见她为难,忙摆手打断她,“罢了。这是姑娘的私事,在下不该过问太多。” “只是姑娘可有想好,你是明熠的人,日后若是明熠发怒,你可有想过后果?” 锦瑟苦笑,与其留在侯府无法面对高灿,她宁愿离开。 自己只是一个丫鬟,跑了便跑了,想来高灿也不会全城搜捕。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这件事或许会让李云澈名声受损,锦瑟心中过意不去,“我知道这个要求很无理,若公子需要权衡厉害,我也理解。” 李云澈迟疑了下,终是笑了起来,“我答应过姑娘,只要我能帮得上,必不会推辞。” 他也想看,明熠是否真的如外界所说的那般,偏宠一个通房丫鬟。 “不知姑娘想何时离开?” 锦瑟以为他还要考虑一番,谁知道他如此仗义,惊喜得便又想一拜,被李云澈拦住。 书房里的高灿从方才起,就有些心不在焉。 明扬还有些疑惑,侯爷做事向来专注,不是容易分神的人。 可从方才起,他不知朝这窗外盯了几回了。 正想打听,就听高灿冷声问:“她回来了吗?” 他? 明扬疑惑,“侯爷说的是”谁? 没等他问清楚,高灿已经放下手中文书,抬脚大步朝园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