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千目光依然未离开,黎晏长眉一挑,意味深长道:“怎么,在想着如何弑夫?” 最后两个字特意加了重音。 黎千: 她语噎,从未见过如此无聊且厚脸皮之人。 莽夫就是莽夫。 她懒得搭理他,偏过头去。 然而,楼梯上出现的身影,却让黎千目光骤然一沉。 白衣,发带,骨扇。 和他那天在猎场时的样子,分毫不差。 无穷的怨气倏然从黎千心底疯狂上涌,藏在袖中的手缓缓攥紧。 若非未留长指,手心早已血肉模糊。 阮何。 这个新笔趣阁。 黎千眯起眸子,尽管她和他的婚事是大长公主授意,但她自认待他不薄。 他出身草根,若非攀上她,只怕连翰林院也进不了,更遑论三个月前又进了六部。 一路高升。 踩着她上位,却又拿她的命去向解家表忠心。 真是好样的。 习武之人通常敏锐,黎晏察觉到了她气息的变化,他顺着望去,视线和黎千一同停在阮何身上。 一袭白衣不染纤尘,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差点就被小皇帝点成了探花的新科状元。 阮何轻轻扶着一霓裙女子,她戴着面纱,梳着未出阁的少女发髻,一双眼眸灵动乌润,像是会说话。 两人从容自如,斯文优雅,似画中人走出,仙女天君,极其般配。 携手立于大堂之中,蓬荜生辉,满堂的佩刀蓝衣人瞬间沦为了陪衬。 黎千目光定格在阮何身上,杀气猛然迸发,刹那间溢满周身。 饶是黎晏,也难掩心下发寒。 他垂眸思索,一个是足不出户的深闺少女,一个是新科状元,两者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这般浓烈的杀意,她想杀了阮何? 仔细想来,她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阮何身旁的霓裙女子率先开口,“不知大人到来,我未相迎,有失礼数,还请大人见谅。” 声线如黄莺啼鸣,悠扬婉转,悦耳动听。 “有何要紧事,能劳烦得动指挥使大人?” 方才拦路的解家侍卫还面朝下趴在过道中,解密云看也未看一眼,只是望着黎晏。 黎千眯了眯眼,解家次女,她从前倒是未曾见过,但既是解家人,便没有省油的灯。 黎晏仍然坐着,自顾自倒了碗酒,并不应答解密云的话,连一个眼神也未施舍。 解密云眼眸弯了弯,也不再多言,省得自讨没趣。 阮何则不自觉地望向黎晏身边的少女,诧异浮上心头。 缺了一角的红菱裙,肤色奇特,五官倒是精细,略有姿色。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似曾相识。 分明没见过。 黎千收敛气息,神色淡然,杀气消失殆尽。 她会杀了阮何,血债血偿。 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黎晏慢慢的品鉴完,放下酒碗,朝着阮何悠悠道:“天香醉,果真名不虚传,阮状元以为如何?” “酒色误人,在下未有饮酒的习惯。” 阮何展开了骨扇,微微一笑,声线温润,“指挥使大人忧心劳虑,借酒消愁,万望保重。莫似他人嗜酒伤身,早早离去。” 平心而论,黎晏是真不喜阮何这附庸风雅,绵里藏针的伪君子。 “有阮状元良言在侧,本官岂能不长命百岁?” 黎晏长指叩桌,闲闲一笑。 既然不喜欢,那么就要让他吃苦头了。 “来人,给阮公子和解小姐拷上。” 话音落下,两个蓝衣人上前,没有半句废话,一人一个,利落的拷上。 动作粗鲁,解密云痛呼一声,黛眉蹙起,不悦道:“这是何故?难道大人不解释一二?” 阮何被一推搡,骨扇掉在地上,他眉眼间闪过一丝愠怒,片刻又消失。 两人双双被铐了起来,依然不肯失了仪态,更无半分惊慌。 黎晏缓缓起身,敷衍道:“皇城兵马司办案,劳烦二位走一趟了。” 门外解家的守卫还尽职尽责的守在马车旁。 但见自家主子被皇城兵马司的人押着出来,上前的步伐一滞,纷纷面露犹疑。 毕竟上个得罪皇城兵马司的人,还生死不知。 解密云狠狠横了他们一眼,真是白养这群废物了。 两人被推搡到马车前,蓝衣人冷冷道:“上车吧。” 阮何压下眉间的躁郁,率先跨上马车,伸手递给解密云。 解密云借他力上去,锁链一沉,磨着他腕间,新笔趣阁的疼。 蓝衣人接手车架,解家侍卫自发退到一旁,没胆子和皇城兵马司对着干。 黎晏的黑马头上肿了个大包,他摆摆手,让人牵走,一会跟在后头。 小摊前,那匹棕马还乖顺的呆在原地。 摊主看着黎千的红菱裙认出了她,热情的喊:“客官,您的马在这!” 黎千: 哪壶不开提哪壶。 马鞍上有端王府的标记,黎晏俯下身,对上她漆黑的眼眸,发出疑问:“这马是你抢来的?” 黎千嘴角一抽,无语道:“借来的。” “用武力借来的?”黎晏摆明了不信,今晚回府得查查人员伤亡。 黎千: 她抿嘴,彻底歇了搭理黎晏的心思。 黎晏解下拴着棕马的绳子,利落的翻身上马。 他长腿一夹马肚,骑到黎千面前,笑着看她。 “要我抱你上来么?” “不必。” 敌人的敌人就是同党,黎千这会看他,也顺眼了不少。 她双手抓着马鞍,一脚踩着马镫,动作笨拙。 反复折腾了几次,也没能上马。 黎晏看不过眼,伸手拽她,轻轻松松将她提上马。 黎千上马时顺势刮了他一脚,在他绛紫色的袍服上留了个灰印子。 黎晏倒吸一口凉气,她刮到了不该刮的地方。 温热的呼吸从上方传来,属于他的气息悉数覆盖在黎千身上。 一股清新的皂角味,意外的不难闻。 待黎千坐稳后,他勒了勒缰绳,马儿缓缓向前走去。 两人之间几乎没有间隙,黎千后背贴着他前襟,抬眼便能看见他留着青渣的下巴。 快要入秋,一阵裹凉意的夜风袭过。 身上菱裙单薄,黎千忍不住往黎晏怀里缩了缩。 习武之人身强体壮,黎晏体温高,透过外衣向黎千传递着暖意。 她索性闭目养神,汲汲吸取这来之不易的片刻温暖。 黎千细微的动作没逃过黎晏,他放慢了速度,停在街边。 随后解下身上的披风,将黎千裹了个严严实实。 “能否替我解开?” 黎千睁眼,抬了抬手,仰头看着他。 “有点疼。” 黎晏一怔,这小娘们怕是忍到不行了。 他从腰间囊袋掏出锁匙,双臂环过黎千。 一只大手轻轻抬起她双手,漆黑的锁匙新笔趣阁锁孔,一转,铁梏仍然纹丝不动的卡在黎千手上。 黎晏加大力度,又试了几次。 天公不作美,铁梏未开,连同锁匙也拔不出,卡在里头了。 黎千忍了又忍,咬牙道:“够了,实在不行拿斧子劈!” 这具身体娇嫩得过分,随着阵阵钝痛传来,她恍若感觉手腕变成了磨刀石。 黎晏松开手,心底涌起一丝异样,伴随着丝丝心虚和愧疚。 黎千气闷,没好气道:“还不走,你想我疼死在这?” 黎晏拉动缰绳。 街边的铺子不断倒退,风声呼啸,不过半炷香,就到了目的地。 黎千率先下马,抬头望着匾额上的烫金大字——黎府 她眯了眯眼,不是皇城兵马司,这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