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湛之常被家中长辈夸赞聪慧,他一时意识到这个比自己没大几岁的舅舅是为了打趣,遂将头扭去,不愿再喊。 “诶?” 刘义真见他不愿再唤,觉得无趣,便像模像样的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开了院落。 “你看看,成何体统。” 萧氏没有当面呵斥,等刘义真走后,方才对刘兴弟说道。 “过几年,等车士长大了,会让您省心的。” 此时,刘兴弟反而宽慰起萧氏来。 “但愿吧,如今车兵懂事了,唯独车士一人不让我省心,车儿媛儿他们都乖巧的很……” 萧氏不愿再提刘义真,遂问道:“我院中空屋多,这次来,要住几天呐?” “祖母,孙儿就是想回来看看,晚些时候还要回去的。” “来都来了,就住一晚吧。” 刘兴弟本来便打算回来住一天,先前拒绝,只是为了折中,怕扫了萧氏的兴。 听得刘兴弟要住下,萧氏当即起了身,唤仆人去打扫屋子,将被褥枕头换新。 ………… 东院。 刘义符手中捧着带有注释的《孙子兵法》,皱着眉看着。 要读兵书,无论如何都避不开这部兵学鼻祖所作之兵书。 孙武被称为兵圣,可见其兵学造诣,以及对后世的影响有多深。 相比于《春秋》、《道德经》等典籍《孙子兵法》的体量倒不多。 全书一共十三篇,刘义符如今已钻研到了第四篇,军形篇,这一篇讲述的两军战力强弱与军粮物资补给的调度。 “一曰度,二曰量,三曰数,四曰称…………”刘义符独自呢喃道。 良久,他放下了书,起身出了院。 每当书读累了,刘义符便会做些别的事为缓冲,文言文不同白话,他读的久了,就会感到晕厥。 白话文就是单纯的字面意思,平白直叙,而文言文,每个字在不同的句中都有不同的释意,读起来相当的费劲。 上一世他不喜读书,可这时,若是让他穿到普通人家,买不买得起书和纸笔是一个问题,读不读的懂又是一个问题。 士族垄断的不只是土地,财富,同样还有“知识”。 寒门学子能用,是因为人家曾经祖上阔过,家中长辈都会留有注释典籍,以供其学习。 刘义符思绪着,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北院,他今日还未与祖母请安。 刚在院外,他便听见萧氏与一妇人相谈甚欢的笑声,顿时奇怪了起来。 “世子,是大娘子回来了。” 刘士伍还是一贯的会看脸色,见他好奇,当即解释了一番。 刘义符心中暗道:“是那位阿姐?” 没想太多,他遂入了院。 当他见到刘兴弟时,没有那种熟悉的感觉,这位姐姐在样貌与身材上,与自己十分相似。 刘兴弟身材高挑,但要比刘义符消瘦的多。 从眉眼来看,刘兴弟眉毛深,眼眶也要比一般女子粗些,有些男子的英气。 “车兵。” 刘兴弟唤道。 “阿姐。” 刘义符不敢冒犯,规规矩矩的向两人行礼。 “怎还变拘束了,刘天师?”刘兴弟笑道。 东海徐氏,虽然也是南迁士族,但信教方面,比起王家都不逞多让。 从徐逵之、徐湛之、徐淳之父子三人的姓名来看,徐家不信五斗米,谁能相信? 此时信道,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是一种思想潮流,凭人力是阻挡不了的。 因此,刘义符对自己这个称谓已经释然了,但他还想解释一下。 “姐,那都是外人所造的谣言,弟不是什么天师。” “不是?那你在刘公府中引天雷是真是假?”刘兴弟笑问道。 刘义符不知该如何解释,想了会,说道:“那天雷不是法术,弟只是将炼丹术中的硫磺伏火法改进了一下。” 刘兴弟虽然听不太懂,但她大为所动,洗耳恭听着刘义符娓娓道来。 刘义符想用科学道理来替代迷信的思想,他见这位大自己二十岁的姐姐能耐着性子听,不怎么敷衍,便稍讲的细致起来。 刘义符绘声绘色的解释了半天,刘兴弟懂了些许,问道。 “那你改良这伏火法不为了炼丹,是为了什么?” “这个嘛,姐以后就知道了。” 刘义符握拳咳嗽一声,卖了个关子,作了一副高人风范,惹得萧氏与刘兴弟两人相视一笑。 徐湛之双眼发亮的看着刘义符,唤道:“舅舅能不能再施展一次法术?” 刘义符看着眼前的徐湛之,面色带有疑惑。 萧氏笑了笑,问道:“车兵不认得湛儿了?”。 “祖母,孙儿那次坠马后,以前的事都不大记得住。”刘义符正色回道。 刘兴弟道:“车兵与湛之也未见过几次,不认得也正常。” 解释后,刘义符打量着这位衣着华丽的小外甥。 “徐从事是湛之的叔祖?” 刘义符惊诧不已,他知道徐羡之是寒门子弟,可谁知他本家是东海徐氏。 刘义符与刘兴弟聊了会,方才得知,徐氏是近些年来才崛起的士族,往日的徐羡之,确实是寒门子弟。 可当刘兴弟嫁过去后,徐氏就随着刘裕一同节节高升。 一朝天子一朝臣,士族同依此理。 刘裕当今的权势,想要趋炎附势的士族寒门可不少。 不少士家子弟口中说着功名利禄为粪土的道理,可心中却极想身居高位,但又不敢表现出来,为的就是两个字,“脸面”。 殷浩就是明例。 想要却不能说出来,这便是“高雅”。 寒门子弟就不同了,丝毫不做作,想要就要,拼了命也要往上爬。 王谢两家身为曾经的士族领袖都已向刘裕伏首,恰恰说明朝堂之上已经不是士族的天下。 而徐家能够后来居上,便是因为刘兴弟与徐逵之。 就如萧氏所说,刘兴弟若是愿意再嫁,定然是不乏有年轻郎君上门的。 刘兴弟一一回答后,问道:“怎了?” “没…没什么。” “弟改日可否能去徐府看看姐与湛之?” “刘天师要去看看,明天与我一同坐车回府便是。” 刘兴弟见刘义符愿去徐府,心里是欢喜的,徐家待她好是好,但聪明人都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她姓刘,又名兴弟,毕竟年纪摆在这,弟弟妹妹都与自己有隔阂也实属正常。 刘义隆,刘义真,刘惠媛都算是在“玩泥巴”的年纪,对已生育两子的刘兴弟没有所谓姐弟妹之情,只有对长辈的敬爱。 而刘义符却不同,从谈吐上来看,就不像是一个少年郎。 而他又提出想去徐府,刘兴弟身为长姐自然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