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层已经破碎的的雕花木窗被夜风吹得吱呀作响,混着酒气的血腥味在空气中缓缓发酵。 山士奇立在朱漆廊柱旁,混铁棍在月光下泛着青灰的冷光,他盯着靠窗那张八仙桌,喉结上下滚动着,像是在品尝即将到来的杀戮滋味。 那张桌子後面就是他的三个仇人,此刻第吓得瑟瑟发抖。 ap34救命,救命啊!ap34 此时敢与轻举妄动的既然是赵八爷这个老东西,经过刚刚目睹了护卫惨死,他身上的酒意瞬间化作冷汗,此时居然站起身来想跑。 紫檀木椅被他撞翻在地,他踉跄後退时踩到滚落的酒坛,腌臢的袍角沾满酱汁。 可惜,他跑不了,山士奇的混铁棍却像活过来似的,棍梢一挑便将他腰带勾住,二百斤的肥硕身躯竟被凌空提起。 ap34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往哪里走!ap34 山士奇的声音像铁棍刮过青石板,ap34你给衙门口送的银子,还记得送了多少银子吗?ap34 山士奇棍身突然一抖,赵八爷重重砸在八仙桌上,碗碟碎裂声里混着肋骨折断的脆响。 正在山士奇折磨赵八爷时,黑老七看见赵八爷这个老东西都敢拚死一波,他多少还会点武艺,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黑老七抽出腰间的佩刀,山士奇刚要动手杀赵八爷这时才堪堪挥到。 这关西大汉的兵器带着腥风,锋利刀尖眼看着就要扎进山士奇左肩,却见混铁棍贴着腰刀的刀身旋了半圈,棍尾如毒蛇吐信般点中黑老七apapx3c4f手腕骨。 “喀嚓”声里,柄上镶嵌着七颗翡翠的腰刀脱手飞出,将楼板砸出个酒杯大大的窟窿。 ap34你的账要慢慢算。ap34 山士奇靴尖挑起腰刀,直接踢向角落,混铁棍已压住黑老七的咽喉。 ap34当初你打派人害死我爹时,可想过你今日在我手里,必然生不如死,受尽折磨?ap34 山士奇一边说,一边一脚把黑老七踹出房间,同时铁棍突然下移三寸,重重捅在黑老七丹田位置。 黑老七呕出的血沫里竟带着内脏碎块,庞大身躯蜷成虾米滚下楼梯。 陈六子此刻才从震惊中惊醒,这瘦猴似的泼皮最是油滑,反手甩出三个酒盅扔向山士奇,自己却猫腰往窗外窜去。 山士奇头也不回,混铁棍在身後舞出个新笔趣阁,叮叮几声将酒盅尽数击落,棍头顺势横扫,整扇雕花木窗应声而碎,陈六子後颈被飞溅的木刺扎得鲜血淋漓。 ap34跑得掉么?ap34 山士奇的声音比夜风还冷,他单手持棍纵身跃出,铁棍在飞檐上一磕,整个人如鹞子翻身落在陈六子面前。 地上青石板此时泛起潮湿的雾气,混铁棍拖曳出的火星在夜幕里划出猩红轨迹。 陈六子突然跪地磕头如捣蒜:ap34山爷饶命!都是赵八和黑七指使……ap34 话音未落,混铁棍已戳进他大张的嘴里。山士奇手腕一拧,两排黄牙混着血水喷溅在石板上。 ap34你拿着我家的青黛种子时,可曾求过饶?ap34 铁棍猛然上挑,陈六子的下颌骨连着半截舌头飞入黑沉沉的江水中。 城里的更夫刚敲过三更梆子,此时混铁棍沾着脑浆与碎骨,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血痕。 山士奇望着陈六子在地上的残肢,突然放声大笑,笑声惊起夜栖的寒鸦,扑棱棱飞过醉仙楼残破的窗棂。 三楼雅间里,赵八爷的肥硕身躯正卡在碎裂的八仙桌中间,混铁棍从他後颈贯入,被棍梢穿透咽喉钉在柏木地板上,像个被钉死的蟾蜍。 黑老七的实体横在楼梯转角,他那口刀倒插在他自己张开的嘴里,最惨的是陈六子,头颅被铁棍砸得稀烂,四肢关节反折成诡异角度,像只被顽童拆散的木偶。 血水顺着楼板缝隙往下滴落,在醉仙楼正厅的ap34八方来财ap34匾额上,画出一道道猩红泪痕。 山士奇的仇这就算是报了,至於酒楼,还是那赵八爷的产业,烧了也就烧了。 但是,李寒笑一行人把卞祥带走了,这样一个高手,李寒笑虽然还没有确认出他的身份,但也是不能轻易放了的,是个人才,李寒笑就得把他收下。 这次他们犯下的事情可不算是小,众人得手之後立刻带着卞祥离开,直接跑出了七八十里路,在一处荒山上的一处破败寺院歇脚。 李寒笑很庆幸,杀死山士奇父亲和火烧种子这两件事卞祥都没有参与在其中,否则山士奇和卞祥他就只能是二选一了,因为选卞祥,山士奇容不下他,反之山士奇也一定会想方设法杀了卞祥,正是那“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 山寺的檐角挂着半截残破的铜铃,夜风掠过时发出喑哑的声响,卞祥被反绑在剥落的朱漆柱上,粗麻绳勒进他结实的臂膀,火把的光影在斑驳壁画间跳动,映得李寒笑腰间那柄宝剑忽明忽暗。 ap34喝口酒暖暖身子?ap34 李寒笑解下腰间皮囊,高度白酒倒满粗陶碗的刹那,酒香混着松脂燃烧的气息在殿中弥散。 卞祥别过头,喉结却在阴影里滚动——自昨夜被擒,他水米未进,他身躯庞大,所需要靠进食所摄取的能量自然小不了,此时说自己不饿,绝对是假的。 “一碗酒罢了?不敢喝?” 李寒笑一句激将,又把碗沿抵在卞祥的唇边,卞祥本来张嘴赌气想喝,但却想起来了什麽一样,顿了一下,随即卞祥突然挣动铁链:ap34东家待我恩重!ap34 他这样的力气,寻常的绳子肯定是绑不住了,只能找来了一条铁链把他捆住才行。 他的吼声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却在对上李寒笑眼睛时滞住了。 那双眼不似卞祥想象中的那种杀人如麻的匪首,倒像深潭映着星子,让他想起十五岁那年,东家赵八爷觉得他有把子力气,是个好庄户把式指着粮仓说ap34往後跟着我吃白面ap34时的光景。 ap34你东家昨夜死在我兄弟山士奇的棍下,确实是死无全新笔趣阁。ap34 李寒笑将酒碗放在供桌裂开的缝隙间,把三尖两刃刀ap34当啷ap34一声压在褪色的黄绸上。 ap34他临死前喊的是ap39卞祥,快来救我ap39,要不是这句话……ap34 李寒笑欲言又止,要不是他听见了赵八爷的这句话,他肯定不留卞祥一命…… 同样的,这话像块烙铁,烫得卞祥浑身一颤,他的胳膊碰到了供桌,供桌底下有只灰鼠窜过,碰翻了半截蜡烛,蜡油蜿蜒成蛇形。 卞祥盯着那滩凝固的暗红,突然嘶声道:ap34我是吃东家饭长大的!十五岁岁那年……ap34 他的声音卡在喉头,脑海记忆里那个雪夜如此清晰:娘亲咳血的帕子落在新磨的麦粉堆里,父亲死了,母亲求东家帮忙发送,东家上门来看,没有算什麽账,却说ap34留下这崽子顶债ap34,把卞祥带回庄子干长活去了。 供桌上的酒碗微微晃动,映出他扭曲的面容,虽说还是做工,但东家见他人勤快,还挺喜欢他,给他吃白面,也没让他们家还钱,到最後娘死的时候,又白给了一口薄棺材…… ap34你今年多大?有三十了?十五岁到三十出头岁,接近二十年劳役换两口薄棺,和每天两三顿白面,这酒把自己卖了。ap34 李寒笑的手指抚过宝剑上的饕餮纹,给卞祥普及起知识来,ap34知道雇农与佃户之别吗?ap34 他忽然转身,身上的大氅扫起积尘,ap34佃户要缴田租,雇农该领工钱——你领过铜板?还是说……ap34 他逼近半步,ap34你把自己当成了家奴?也是,拿你自小干活抵债,你在他眼里怕是连家奴都不如,圈养的牛马牲口罢了!ap34 殿外传来马匹的响鼻声,惊起寒鸦掠过残月,卞祥的额头渗出冷汗,铁链深深勒进皮肉。 他想起去年秋收后,东家小妾的玉镯子丢在晒谷场,管家带人搜遍长工们的草铺,那夜他跪在鹅卵石上,膝盖渗出的血把月光染成暗紫色,但他脑子里想的是自己卖给东家了,自然是应该的…… “我卖给东家了,难道不该?” 卞祥开口道。 ap34那卖身契呢?有吗?ap34 李寒笑的声音像把薄刃,ap34若有,我即刻放你走。ap34 卞祥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忽然记起某个晌午,东家拿着朱砂笔说ap34按个手印罢了ap34,却在他伸手时大笑收走那张洒金纸,说算了,这孩子实诚,日後干得勤快,估计自己都不想走。 此时檐角的铜铃突然叮当乱响,风里挟来远山的松涛。 供桌上的酒碗泛起涟漪,李寒笑端起饮尽,喉结滚动的同时开口问道,ap34山士奇这个名字,你可听过?ap34 卞祥浑身剧震,一周前前那个月朗星稀之夜,东家本来是命他带人围住西村那山士奇家,放火劫财,但好在那他他喝生水泻肚,没去成,东家换了人去…… ap34你东家伙同黑老七,陈六子,为夺山士奇家的青黛种子,用来做染料,图财害命,暗杀了山士奇老父和轿夫一共五人,又火烧山士奇家种子房,将种子悉数抢走,又贿赂官府,官商勾结,逼得山士奇走投无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去。ap34 李寒笑猛地掀开大氅,露出腰间的宝剑,“说道,别以为我不杀你是怎麽样,我不是良心泛滥,我是要给你洗洗脑子,别跪久了让你站起来你倒是不愿意了,有句话,那肯定没听说过,当法律无法给当事人带来正义时,私人报复从这一刻开始就是正当甚至高尚的,要是我,别说是你的东家,那狗官我也不会放过,难道图财害命,官商勾结,不该杀吗。ap34 此时,有温热的液体滴在卞祥手背,他低头看见是自己咬破的嘴唇,他听明白了李寒笑言下之意,可是他纠结得很。 殿角的蛛网在风中飘摇,李寒笑忽然拿起三尖两刃刀,只一刀下去,便劈下铁链,给卞祥挣脱了束缚。 卞祥踉跄着跌坐在蒲团上,腐朽的草芯扎进掌心。 ap34你该恨的,是我们吗?ap34 三尖两刃刀ap34当ap34地杵在青砖上,李寒笑正色道,ap34二十年来他克扣的工钱,够买二三十头黄牛;你娘病重时他给的所谓ap39恩赏ap39,不过是九牛一毛的利钱,你爹你娘是为谁交租累得死的死,病的病,他又管了什麽呢!不过是老牛死了,总得养活一头小牛来接替,而养牛你总得喂点好草料,不然它也没力气干活,你这些年吃的白面,和牛饲料有什麽两样呢……ap34 李寒笑玩味的看着卞祥,而卞祥的拳头此刻砸向地面,指节渗出的血珠滚落在砖缝里。 他想起去年除夕,东家赏的腊肉挂着冰碴,管家却说ap34这可是主家仁厚ap34,但是他回去一看,这肉早就发了霉…… 好像他对自己很好,实际上卞祥好像真的都没把自己当成人看,十几年的习惯,让东家随便给点残羹剩饭他都感激涕零。 可,原本这就是他该得的,而且该得的还更多…… 供桌下的灰鼠又探出头,叼走半块干硬的供饼,诚如伺机而动的资本家,处处占便宜还不留痕迹…… ap34跟我上梁山吧。ap34 李寒笑解下自己的狐皮大氅披在他身上,ap34不是要你当土匪。ap34 他忽然笑起来,眼角皱起细纹,ap34我们去给天下雇农讨个公道,让他们知道他们是人,不是牛马。ap34 殿外的马匹突然长嘶,晨光刺破残窗,照见梁柱上斑驳的彩绘——壁画里的佛陀正在拈花微笑。 卞祥望着大氅领口的银狐毛,想起东家冬日穿的貂裘,可是那貂裘和这狐裘同样是贵物,为什麽那貂裘让他感觉遥远,狐裘却不是呢…… 他伸手时,腕上被铁链磨破的伤口还在渗血,却触到一片前所未有的温暖。檐角的铜铃又响了,这次混着山雀的清啼。 ap34山寨里不缺你一口饭食,来吗。ap34 卞祥猛地抬头,看见对方眼中跳动的晨光,供桌上的酒碗不知何时又满了,琥珀色的液体晃动着,映出破晓的云霞。 “好!” 卞祥一声大喝,惊起满山宿鸟,卞祥抓起酒碗一饮而尽,酒液顺着下巴滴在褪色的粗布麻衣上。 当他起身时,铁链的叮当声竟似檐角铜铃般清越,李寒笑大笑着推开门,山风卷着松针扑进来,把昨夜的血腥气吹散在万丈霞光里,迎接这位梁山泊新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