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前。 大明帝国江南省彭城市长,开门投降革命军。 这座城市随之重新纳入南方军政府的版图,并实行军管宵禁政策。 东南西三个城区在夜色降临后,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可街头巷尾依旧时不时就会响起一阵凌乱的奔跑与叫喊声。 求饶、惨叫、鲜血、清洗 那是革命军正在抓帝国残党。 就在彭城的居民都陷入到这种无言的恐怖与惊惧之时。 城北,原帝国市政厅,现军政府临时管制处以及官员生活区,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彭城再次光复,革命军在北伐途中,直接接管了这座城市的所有权力,那些来自山城军政府的官员们,想要实际控制这座城市,当然不能仅仅依靠他们自己。 死硬的,脑子不灵活的帝国残党归军队。 那些头脑聪明,底线灵活,膝盖软的,就归军政府官员。 彭城宵禁,但这当然不关老爷们的事,老爷们也不会像大头兵们那样粗俗不堪,他们的吃相起码从表面上来说更斯文更好看。 这已经是临时政府新任商管局局长冯城,所召集举办的第三场宴会了。 城中大小商会,不管经营什么生意的掌柜都要来参加,并且谁都不能空着手来。 新成立的商管局负责分发军政府承认的经商牌照,如果在这个时候得罪了冯城,那以后的生意根本别想做。 但在今晚的宴会上冯城就告诉所有人,如果忤逆他,那就不是生意做不了,那么简单。 “丰源号的邱掌柜和亨裕号的李掌柜,怎么就要这么把所有的店铺都给关了,回家养老呢?” 高高瘦瘦,穿着一身休闲便装的冯城有着一撮显著的山羊胡。 他看起来很喜欢笑,就是那笑容让人感觉不到半点善意,反而透露着一股子阴冷与桀然。 本该热闹嘈杂的晚宴此时一片安静,下面那些商号的掌柜们,不管平时有多趾高气扬,现在却全都变成了鹌鹑。 答应帮忙将那两封致歉信送上来的掌柜,脸上虽然还带着讨好的谄笑,可心中却涌出了无尽的悔意! 他就不该鬼迷心窍为了压低价格收那两家人的店铺,接下这个差事! 可事到如今,他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把话说下去。 “那,那两位掌柜说他们年事已高,再加上经营不善,商号连年亏损,现在已经熄了经商的心思,想着回老家找个地方颐养天年。” 冯城没有说话,他只是用那带着一枚玉扳指的拇指轻轻敲击着黄花梨木桌面,发出了一阵让场下的掌柜们心跳都停了半拍的“咚咚”声! “新昌起义,江南省响应。” “彭城由云龙系控制的时候,那两位掌柜没觉得自己年纪大,天天亏钱。” “明国复辟。” “北方二宗一世家的人控制彭城时,那两位掌柜也没觉得该回家养老。” “现在,偏偏我们庐山系的人来了,要给大家带来好日子,再也不受那些封建毒瘤的压迫时,他们却要走人。” “他们是什么意思?” “觉得自己还是大明国人?” 最后那句质问刚一出口,那原本佝偻着身子站在他身前帮忙递信的那名掌柜,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近乎五体投地,后背已然被冷汗所浸透,全身颤抖不止。 “冯老冯先生!我什么都不知情!我只是帮忙传个话!我” 冯城全程都没有看他一眼,他只是轻轻拍了拍手,一个身穿黄绿色军装的军官便腰杆笔直的走到他身边,恭敬低下了头。 那两份没有被拆开的道歉信被冯城交到了他手上。 “发现两个帝国残党,去查他们的家。” 军官接到了信,在一众目光的注视下,干脆利落的重新转身离开。 而宴会现场的气氛已经彻底变得死寂,掌柜们低着头,战战兢兢,一言不发。 冯城的脸上还带着笑,就像一句话就毁掉了两个家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他一只手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掌柜,笑呵呵的对着所有人说道。 “大家不要害怕,我们都是讲道理的人,旧帝国时期,我们过的日子那是人过的日子吗?所以对于那些复辟势力,就必须予以重击!可对待一同革命的朋友,我们自然是倒上美酒!” 冯城举起了手中的酒杯,那些已经完全被刚才的场面给吓到的掌柜们脸上也都跟着露出了勉强的笑容,一同举起了酒杯,让这场宴会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对于底下那些人的反应,冯城很满意。 他不在乎这些人到底是不是真的顺从,只在乎自己能捞多少钱! 临时军政府到底是临时的,他这个被委派过来的商管局局长自然也不会有多长久,那肯定就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快刮走这里的油水。 当然,除此以外,他还有一些关于自己的私事要解决。 就在晚宴临近结束之际,冯城忽然开口向那些掌柜开口问道。 “我曾经有一位阔别多年的老友从山城移居到了江北附近,他的姓氏比较少见,姓南,东南西北的南,精神头平时不是很好,脑子有些病,不知道诸位有没有知道的,好让我们老友重逢?” 掌柜们有些沉默的面面相觑。 姓南的人确实不多,他们其中就算有认识姓南的,精神头也都很正常。 就在冯城眯起了眼睛,眼眸中明显带着一丝失望的时候,一个在座位最末端的小商号掌柜突然颤颤巍巍的举起了手。 “冯,冯先生,我之前在城南五支巷的一家典当行中淘到过几件东西,那家店的店主貌似就姓南,而且” “而且什么。”冯城身体忍不住前倾,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 “那位姓南的店主貌似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基本都是他店里那个叫小绝的伙计在做事。” 听到这,冯城的身体反而变得放松了下来,他缓缓重新靠在椅背上,脸上的笑容变得更盛了一些。 “新凤号的吴掌柜对吧?如果那人真是我的那位老朋友,我会好好的答谢你。” “不敢不敢!能为先生分忧,我,我与有荣焉!” 这场名为庆祝实为敛财的宴会就此结束。 冯城让下人连夜清点好那些掌柜带来的礼品,自己则哼着轻快愉悦的小调,把玩着一根珊瑚手串,朝着自家后院走去。 他和那个姓南的当然不是什么所谓的朋友,而是绝对的死仇! 当初在山城,他狐假虎威借着自己背后的大人物,抄了姓南的创办的工厂,侵吞了他的家产,结果意外发现,这人的家世居然和辅佐前明开国的四大宗有些渊源,身上怀有秘传! 这把冯城新笔趣阁的眼红,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下手,姓南的却已经从山城跑了! 就算过了这么些年,冯城都没忘记这事,经过多方打听才确定那人的大概位置就在彭城,之后也是费了好大的人情才被调任到这。 庐山嫡系武军都还在后面继续清扫二宗一世家的余孽,没来及入城,他就迫不及待的跟着先头杂牌军进来了。 可如此付出自然也会有回报! 那个在城南开典当行的南姓店主很有可能就是他要找的人! 前几天一直在搜刮油水,身边还有不方便的人盯着,直到今天他才终于找到机会打听出了这件事,冯城一晚也等不了了! 他加快了朝后院走的步伐,姓南的家世不简单,武军还没有入城,冯城自己身边没有适合去解决的人。 可他那个惹人生厌的老婆身边有! 自己忍受莫大的委屈娶了个肥猪,不就是为了妻家的助力吗? 很快他就走回到了后院主卧外,因为刚入驻彭城没几天,所以这里没几个下人,可周围却透露着一股略显诡异的寂静! 然而冯城的心思此时全都在仙宗秘传和姓南的身上,他对此毫无察觉,而快步向前,径直推开了里面亮着灯光的房门。 “阿倩!我要借李卫去办件” 然而就在冯城推开房门走进主卧的那一刻。 一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装饰奢华富丽的卧室内满是鲜血。 一个衣着华贵体态肥硕的女新笔趣阁胸口顶着个鲜血淋漓空洞,被一根麻绳吊在了房梁上,那张死不瞑目,满是恐惧的脸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走进来的冯城! 地上还躺着一具脖子被割断的男新笔趣阁,正是冯城口中要借的李卫! 他看起来像是在后院外被人杀死的,就这样一直拖着,拖了很远,在地上留下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红! 而在主卧右侧的一张太师椅上,正晃晃悠悠的坐着一个半身染血的年轻人。 他手中拿着一把细长古剑,嘴里叼着一根随处可见的野草,闭着眼睛假寐,侧对着冯城。 已经反应过来,全身紧绷,后背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汗水浸湿的冯城,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去看那个年轻人。 “滴答” 就在第一滴汗珠滴落在地面,炸裂的同时! 冯城猛然转身,拔腿想要从这间宛如炼狱般的主卧逃出去! 但一阵风吹过,主卧的大门骤然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