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看待你的片子拿到短片金熊奖呢?”
“幸运,非常幸运……事实上,跟我同一批的另一部短片《请说》,从立意到结构,再到电影最终的质量,都不逊于我的《沉默》……而且某种程度上,它更符合柏林喜欢先锋派的传统。但非常幸运的是,这一届电影节的评委更倾向于影片所能展示的细腻的情绪……”
“——你是说评委会对女性导演与女性作品的倾向吗?”
“我绝不会这么说。我只是强调,评委会对细腻感情的理解,让《沉默的孩子》这部更能触动人性与人心的片子最终胜出,毕竟相对于动画里的猫与老鼠,一个聋掉的小女孩儿更需要这个世界的爱与包容。当然,柏林对近似记录的真实电影的偏好,也起到了一定作用。”
“——什么叫‘近似记录的真实电影’?”
“就是类似贾科长《小武》的那类电影。”
“——那你怎么理解‘先锋’这个概念呢?你刚刚提到柏林更喜欢先锋派的电影。”
“其实在我看来,任何可以增加观片难度的方式,都可以称之为‘先锋’,从这个角度看,手语来表达内容的《沉默的孩子》就是一部非典型先锋派短片。我现在其实有一部已经完成的长片,也有很强的先锋属性。”
“——你很喜欢拍这种先锋类的片子吗?”
“不存在‘很喜欢’这种概念。艺术的表达形式是多种多样的,我会进行各方面的尝试,而不会拘泥于某个特定类型。”
“——你觉得柏林对先锋派的偏好是好事还是坏事?你怎么看待《梅兰芳》这部电影在柏林电影节颗粒无收呢?”
“当‘象征’‘正确’以及‘视觉性’成为可复制的评选公式,先锋性或许已异化为新的保守。对付自由派的变色龙与赖皮,我们可能没什么手段;但对付保守派的老登,那就再简单不过了……你只要顺着他的规矩,他大部分时候都会守着自己的规矩。”
郑钱抱着胳膊,身子向后靠了靠,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女记者。
昨天回国后,他第一时间联系了周欣霞,想要在学校安排一场试映会,原本他已经做好枯等几天的准备了,却不料周老师满口答应,让他第二天就去学校。
去了学校,他才知道华夏电影报的记者已经等在那里,要对他进行专访。对这件事,郑钱倒是不排除。一方面,现阶段接受一些有份量的采访对他不是坏事,而且还能顺势为自己的新片子打打广告;另一方面,正所谓‘礼尚往来’,他既然有求于学校,自然要有回报于学校,学校安排这种互惠互利的事情,没道理拒绝。
只不过他没料到电影报派的这个记者不讲武德,不仅提问的时候一直‘你,你,你’,而且提的问题也有些咄咄逼人,直问的他措手不及,后背有些冒汗。
前者倒没有太大关系,毕竟他年纪不大,而这位记者似乎已经到了更年期,尊敬老人的心态他还是能摆出来的。
后者就让他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在回答最后这个问题的时候,郑钱的态度已经变得有些锋利与尖锐了,然后他分明看到这位记者脸上一闪而过的满意表情,似乎很高兴他终于被激起了怒气,说出了一些不那么四平八稳的话。
这让他立刻清醒了过来。
……
……
“——这孩子很有想法啊!”
谢教授端着他的保温杯,站在周老师旁边,笑眯眯的啜了一口茶水,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比学校里大部分人都有想法,不错,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