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敌军至 月色清冷,寒风如霜,墨关山的血迹逐渐干涸,在雪白胡子上结成一片墨色。 肩上有手柔柔搭上,慕容卿低声道:“关山前辈是一名真正的侠义之士,谷哥哥,切莫太伤心了。” 谷仲溪双手渐渐捏成拳头,越捏越紧,缓缓站起身子,沉声道:“前辈临终遗言,王旷将军,已在长平古战场下营。” 庾泽吃了一惊,脱口道:“怎么会?不是说……” 慕容卿咬牙切齿:“是烈吟秋!怕是一直以来传令的皆是她!假传消息,误导了王将军!” 谷仲溪面色阴沉,抬手间陌上剑飞入鞘中,也不顾四下几名江湖客惊惧的目光,振声道:“徐道长,你等速速归营整军,即刻出发!” “是!!” 待徐青城、贾青等人消失在城门后,谷仲溪转向慕容卿,眸子中闪过一抹异色:“公主,有劳去看下,那个李鹿笛,现在在做什么,记住,若有异,切莫打草惊蛇!” 慕容卿心中陡然一凛,点点头,手提折枝剑,飞速向城内奔去。 壶关城下空寂的沙地上,仅余下谷仲溪与庾泽二人,以及墨关山逐渐冰冷的新笔趣阁首。 “庾将军,”谷仲溪声音微微颤抖,竭力隐藏自己内心的悲伤:“同我一起,收殓关山前辈吧……” “好。” 战争,自然伴随着死亡。 从战前谋划,到战场之上,总有人前赴后继献出自己的生命。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如同耀眼的流星,瞬间燃烧殆尽。 追根究底,这样的死亡又为了什么? 这世道还不是一样残酷,不过徒增心中一抹悲凉罢了。 谷仲溪并非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悲凉,毕竟从青竹之死开始,自己手中的剑,早已浸满鲜血。 只是这一次,自己觉得越发孤单。 更让本就疲累的心,再一次感到茫然无措。 对手的诡谋像一张巨大的网,丝丝环环,阴谲之招层出不穷,可自己全然没有识破之能,似人偶般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眼下已没有过多思考的时间。 王旷已在长平古战场下营,但包括自己在内的壶关援军却丝毫不知,这叫两军如何能合兵一处? 即便立即赶去,至少也得一日夜。 这个时间差,正是匈奴人发动全面进攻的最佳时机。 说不定,两军已经交战了! 必须以最快速度抵达长平古战场! 墨关山的遗体被很好地放置在壶关军营,庾泽特意寻了一副厚实的棺材,让老人和他的佩剑在其中长眠。 谷仲溪回到驻地时,兵士已基本整装完毕。慕容卿快步向其走来,缓缓摇了摇头。 “她无异常?”谷仲溪轻声问着,目光凝向晋阳弓卫中已骑上马匹的那个身影。 “我寻到她时,她正在营帐中擦拭兵器,听左右守卫说,她很早就进了营帐,一直未出来过。” “你看她全身上下,可有伤?” “没有。” 谷仲溪面色愈加阴沉:“那就是说,敌人竟还有一名弓术已臻化境的高手。” 慕容卿肃然点头道:“若是到了战场上,这样一名神出鬼没的弓手,会是所有统帅的噩梦。” 谷仲溪抬眼看着壶关驻军所在的破庙方向,冷哼道:“庞淳缩在破庙内,倒是个不错的保命法子。”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不用和他招呼一声,直接出征吗?” “来不及了,”谷仲溪严肃道:“按那张地图所示,即便走最近的路,从长平到壶关也得一日夜,这一日夜间,很难说王将军那边会发生什么。” “好,那就轻装简行,疾速行军!” 距壶关城下之战仅仅一个时辰,天边微亮,浩荡军队快步出了壶关城,奔向空阔的长平谷地。 城楼之上,壶关守将庞淳立在阴影中,凝视着队伍前方两匹战马,面色漠然。 许久后,五千军已尽数出城,越走越远,庞淳长叹口气,低声道:“你是想率军跟他们一起去,是吧?” “……是。”庞淳身边转过一将,正是庾泽。 “我给你两千骑兵,你顺道再把屯留的两千驻军带上,去吧。” 庾泽浑身一震,当即跪道:“将军,如此一来,壶关兵不足千,倘若遇敌攻城,如何是好!” 庞淳一声冷哼:“你觉得如若这一仗王旷和谷仲溪皆败了,壶关还能保得住?” 庾泽默然无语。 “去吧,你本江东士族,出身高贵,犯不着在此险地死磕。跟着谷仲溪,就算兵败了,也能逃出生天。” “将军!” “去!你还年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庾泽含泪抱拳:“是!!” 晨光越过山岗,洒向一片荒凉的谷地。 这片谷地丘壑纵深,背靠丹朱岭,如天然的倚仗,仅一处山坳可通,面对着荒寂的泫氏小县城,蜿蜒河流穿城而过,流经谷地以西,竟尚未干涸,在将帅眼中,几如生的希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王旷依旧披甲而立,一宿未眠。 不止王旷,这一宿,整个三万军几乎都未眠。 前半夜抵达长平古战场,后半夜加紧起土造营,十二名快骑四下巡弋,防敌人趁机夜袭。 黎明曙光的到来,令所有人心头一松,最危险的夜过去,接下来,只要好好休整,待壶关援军抵达,打通补给线,此一战,定能将匈奴人赶出并州! 王旷看着已初具规模的营寨,嘴角有一丝宽慰的笑意。 不远处一阵烟尘,似一道笔直的箭,越来越近,是飞奔的快马,一名快骑或许发现了什么,如此纵马狂奔,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王旷眉头微蹙,向身侧的周庄瞥了一眼,周庄也一脸凝重,越发不安。 快骑转瞬便至眼前,骑将滚鞍下马,抱拳急道:“将军,河西密林发现匈奴兵踪迹!” “这就来了么?”王旷沉声道,捻了捻花白的胡须:“大约多少人?” “不清楚,末将只见密林内旗号招招,便赶忙前来通报。” “旗号招招?”周庄愕然道:“你见到多少面旗?” “至少十面。” 王旷心中一沉。 十面旗,数千人的队伍,极有可能是敌人的先锋部队,当务之急,乃是撑到大寨筑成,依山势据守,给将士谋个休整的时间。 念及此处,王旷对传令兵郑重道:“急令,着淮南本部军两千人于西翼隔河水驻防,其余将士加速构筑营寨!” “是!” 传令兵飞速离开,不多时,坡下一片尘烟起,远远可见带甲的军士迅速向着西侧河谷与山林相接处移动,在河东岸铸起一道钢铁屏障。 “敌人可真快。”周庄皱眉看着远方调度的兵士,暗暗握紧了腰间佩剑。 大战的味道越来越浓郁,周庄明显感到透不过气的压抑,这与先番行军时的劳苦、过峡谷时的警惕截然不同,而是一种明知山雨欲来的隐忍、积蓄。 “不用担心,”王旷扫了眼周庄:“这么短时间,匈奴人不可能集结所有兵士,想来或是例巡的小队,隔着一条河,晾他也不敢贸然出击。” 似被王旷言中,接下来整整一个时辰,河对岸旌旗越来越多,连遥遥站在山坡上的周庄都能看见,可却始终不见一人过河而击。 眼见营寨外围栅栏、拒马整列成型,望楼拔地起,立于丹朱岭上居高临下之势越发明显,所有人心中都暗藏隐隐的激动。 营寨若成,再也不是无根浮萍,即便是万余匈奴铁骑,又有何惧? 然而快到晌午时,又有一骑飞奔而至,骑将叩首急道:“将军,泫氏县城外望见一支打着“王”字大旗的队伍,看装束乃匈奴人,正向此处而行。” “王?王弥那厮?” 王旷虽有心理准备,可还是着实一惊。 自昨夜抵达此处,不出半日,王弥已亲率大军应战了吗? 可现在营寨还未尽数完成,侧翼和后方尚未稳固。 王旷抬眼远眺,但丹朱岭下丘壑极多,泫氏县城方向正被一小山丘遮挡,完全看不见。无奈四下回望,恰见身后丹朱岭高处有一断崖,立即手脚并用努力向上攀爬。周庄当即招呼兵士,簇拥着王旷向断崖移动。 不多时,王旷登临断崖,向远方极目眺望。 此地距离营寨尚有一里之遥,俯瞰长平古战场,小县城几乎如山下的方格子。但蜿蜒前行的军队看的清清楚楚,方阵整齐,乌甲铮铮,至少数万人。 这分明是匈奴主力,从高处看,距离己方营寨已不足五里了。 “速速传令,着淮南本部军三千人南向驻守,义军弓手六千压阵!” “是!” 军士几乎是滚着下了山坡。 王旷面色尤为肃穆,立于崖边飞快分析着战场形势。 看旌旗,河西岸密林中的伏兵数量至少也有八千,正面气势迫人的乌甲步军至少两万,虽说从总兵力上看,匈奴人比己方略少,但毕竟长途跋涉,身心疲累,又有大半流民义军,战力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如今最大的优势,便是占了地利,背靠丹朱岭,居高临下,正面营寨也算稳固,多以弓箭阻射,一时半会敌人应当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只能如此了。 王旷转身看向丹朱岭两山之间窄小的豁口,那里究竟是援军到来之所,还是己方溃逃之路? 喜欢陌上剑师陌上剑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