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就会受到情绪的影响,无非是在乎或不在乎。
他当然不是什么圣人,圣人叫文启墨,不叫陆长生。
他大抵也是有几分在乎旁人情绪的。
大概是因为小的时候缺失过很多东西,所以便不由得想的多一些,对自己的要求也要更高一点。
付出的意义并非是一定要看到回报,但必须要有值得自己为之感到欣喜的东西,哪怕最终的结果不好,也不会让人失望。
“先生曾经说过:人间多有不平事,仗剑行侠能几时。”花生一本正经的说着,陆先生说过的很多话她都记在心里,此时说来再好不过。
“花生愚笨。这些天也想了一些,可能有不对之处,还望先生指教。”
分明是陆长生在问询花生,但花生这副姿态,却更像是在讨教陆长生一样。
“天下很大。不止是一个秋实镇、秋野郡、潮州、大乾在这些名下,还有着无数个诸如永和镇、泯龙江畔的地方,藏着常人见不得的黑暗。”
“花生就想啊,若是不去看,不知晓,这些事情便不存在么?若是无人解决,纵使是十年百年,这些地方也不过是同一个样子而已。有人去做,总比没人去做更好一些,是吧?”
“哪怕花生暂时还没想明白先生教导的许多道理。但这些事情,少一分,心中便舒坦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越少,花生就越开心。”
“虽然”
花生看了看泯龙江畔那些原本想对他们动手,此时却是又跪倒在地,不断叩首的民众们,继续说道:“虽然可能遇到一些不能理解,甚至让人反感的家伙,但我们要做的事情,本就无需他们的理解。”
道理并不复杂。
陆长生却像是听到了道音蒙蒙,那萦绕着他的一丝困顿也化解开来。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心府之处,那围绕着婴儿般大小的陆长生身边的心火,顿时更加炽烈了起来。
凡尘练心,也炼心。
练是历练,炼是磨砺。
许多的道理,懂得了并不算数,没有相应的精力,没有深切的感悟,不过是空口白话。
唯有自身经历过,质疑过,乃至拷问过自身之后,才能明白。
“怕什么大道无穷,进一寸自有一寸的欢喜。”
花生所熟悉的笑容,又在陆长生俊逸的脸庞升起,明媚而又温暖。
“花生,你也长大了。”
陆长生很欣慰。
那个在小书苑之中还偶尔缠着他问东问西,满口天下却又心无方向的女孩,也已经有了属于自身的想法。
她已经真正的将天下放在了眼中,放在了心里。
这方面反倒是他落入了下乘。
人间自有不平事,仗剑行侠又何妨?
不闻悲喜欢心怨,怎知爱恨满身兼。
求仁得仁便可。
转瞬之间,一月已过。
一个月的时间,陆长生和花生辗转各地,奔波忙碌之间倒也不觉得无趣。
此时已到了冬季,虽尚无风雪袭来,但空气的湿润却如跗骨之蛆般粘在人的身上,出门都忍不住让人想要打个哆嗦。
秋野郡的天气越发寒冷了,或是说是湿寒才对。
每到冬季,秋野郡的人流往来便会少上几分,
在偏僻之地显得越发明显。
毕竟秋野郡算不得繁华,更不是潮州的交通枢纽,甚至就连能让郡外之人说的出名字的“特产”,还是秋野郡的青木。
一种需要历时百年才能长成,特别结实抗虫抗潮的树木。
青木城本身也因此为名。
但现在青木城每天的酒楼茶肆之中,却显得越加的热闹了起来。
这本该是一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但大家全都凑在一起,兴致勃勃的讨论着。
讨论那位清风山上的小道爷,以及跟在小道爷身边,神秘兮兮据说又极为漂亮的女孩。
泯龙江畔除河伯这一事,早已经在青木城传开了。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陆长生和花生每每有什么动作,也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更何况有着他的授意,身居青木城封正大使的常言自然是不敢多问,但却是尽心尽力,暗地里也在不断的推波助澜,将小道爷人间行走、斩妖除魔的事情是烘托的人尽皆知。
不仅仅是他,还有许多已经得到了封正殿封正,或是等着封正殿封正的小妖们也是不遗余力的昭告着众人这一事实,并且表明自己乃是“天性纯良”,真心实意为民的好妖,一时之间倒也让常言身上的压力大减。
平时偶尔还会闹出个什么乱子,或者彼此之间颇为不和的妖类,眨眼间都变得无比乖巧了下来。
甚至就连之前他所发布的,让那些妖类怨声载道的“任务”,一个个也是提起了百倍精神,何止是完成的尽善尽美,超标都是小事一桩!
常言如何能不知道那些家伙全都是被小道爷吓得。
生怕小道爷看他们一个不顺眼,觉得它们也都属于应该被“斩妖除魔”那一类的妖魔,干活儿可谓是越发的卖力,倒是便宜了他。
而那些跑到茶肆、酒楼之中寻常百姓,自然是又开始交流最新的信息,比如据说小道爷跑到了哪里那里,又杀了什么什么作恶的妖怪之类的事情。
这种事情,任何人也听不厌。
所以难得的,在秋野郡的冬季,本该稀少几分的人烟反而越加热络了起来。
大家宁可忍受着这讨人厌的天气,也不能落下一颗八卦的心。
而此时,别人讨论的焦点,那位清风山上的小道爷,却又是回到了清风观中。
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但也很特别。
因为......这是龙君与他们约定下的,归来的时间。
一个多月以来,陆长生和花生辗转奔波,忙碌不断,大半的期待,都落在了此时。
隐约间,天际有龙吟响彻。
晴空之下,雷鸣炸响。
坐在石桌旁的陆长生和花生抬起了头。
龙影惊鸿,自天滑落。
龙君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