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岘回去的时候,里长已经走了。</br>
但,家里的氛围却凝重到了极点。</br>
林氏、陈氏正抽噎着抹眼泪。</br>
崔伯山跪在地上,不停给崔老太太磕头,哀声乞求:“娘,我不读了。我去服徭役,让小弟继续参加今年的院试吧。”</br>
崔仲渊闻言急急跟着跪下:“不可!理应大哥去参加科考……”</br>
他的话没说完。</br>
就见崔老太太突然拿起戒尺,狠狠砸向两个儿子,狰狞着脸尖声道:</br>
“我打死你们两个不孝子!为了能让你们兄弟俩安心读书,你们老子娘这十几年来,从没睡过一个好觉。如今你们说不读就不读?你们对得起我,对得起你爹吗?”</br>
“谁再敢说一句不读,我当场一头撞死,去下面找你们爹去!”</br>
这话,歇斯底里中透着癫狂。</br>
崔家兄弟二人心神俱震,颤抖着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br>
林氏、陈氏哭声骤停。</br>
跟在崔岘身后回来的崔璇、崔钰姐弟俩,同样被骇到面色发白。</br>
这是怎么了啊!</br>
唯有崔岘捕捉到‘服徭役’三个字,心头一沉。</br>
前世,他翻阅史书。</br>
看到服徭役、服兵役,心中总会生起淡淡的怜悯,同时庆幸自己生于盛世。</br>
如今一朝穿越,他生活在了‘史书’里,亲自直面古代封建社会的压迫,才真正体会到——</br>
这种阶级森严的扭曲制度,会让普通百姓多么无助。</br>
堂屋里。</br>
见呵斥到了两个儿子,崔老太太沉默着转身回卧房,将压箱底的一个布包小心翼翼打开。</br>
里面是一对金玉手镯。</br>
她掏出手绢,仔细将那对手镯擦拭干净。</br>
一如当年嫁进崔家。</br>
新妇敬茶的时候,婆母也是这样将手镯细细擦拭,笑着戴到她洁白、纤细的手腕上。</br>
数十年匆匆而过,新妇熬成了老妇。</br>
手腕处布满皱皱巴巴的糙皮。</br>
老太太压下眼眸中的追忆与不舍,将镯子收进怀里。</br>
罢了,明知留不住,卖便卖了吧。</br>
从卧房走出来。</br>
崔老太太看着神情凄惨的一家人,平静道:“老大老二继续去温书,其余的不用管,娘去一趟县城。”</br>
陈氏哭道:“娘是不是又要去典当东西?两个人头的徭役钱,可是要十两银子,家里值钱的东西,这些年早就被当光了啊。”</br>
崔老太太置若罔闻,抬脚就往外走。</br>
崔岘不自觉攥紧手掌。</br>
十两银子!</br>
对于这个穷苦的家来说,绝对是一笔非常可怕的支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