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回响第12页 宫外的风挟着几片雪花飘进承明殿大殿,但里面的中、外两朝群臣显然不畏寒冷,也显然喜欢这片片飘进的雪花。 没有人不喜欢热闹,看出殡的时候,只希望殡越大越好。 中大夫庄助在时,为制衡太子宫,故意派出酷吏前去北军查察,以致于储君不得不日啖万猪,又掏出了万金,才将亏空给补上,解了危难。 但是,汉家将领,何人不喝兵血? 北军存在的问题,南军必然也存在,甚至问题更大,作为不会轻易上战场的长安卫军,阵亡将士抚恤少了,那就只能在吃空饷上多下几分工夫,如此一来,南军的贪墨,由来已久,且触目惊心。 孝惠帝、吕后、孝文帝、孝景帝,甚而是当今陛下,都有过清查南军的想法,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最终都未能成行。 但今日不一样了。 陛下去了甘泉宫,储君当国,人在北军之中,南军胆敢抗拒查察,上君便能以据城谋反为由,携正义之师进攻长安。 南军、北军,两军的实力差距,不止是一点点。 南军禁不起查,三大将领李广、李敢、韩说也不敢让查,那么,李家、韩家,又会以怎样的理由,多少钱财,来弥补军中亏空呢? 庄助射出的箭,竟在此时正中李、韩两家的眉心。 御史大夫枚皋、光禄大夫侍中吾丘寿王,在揣摩大农令颜异、少府卿赵禹,和太子宫究竟有什么勾当? 亦或者,二人已经倒向了太子宫? 廷尉卿张汤站在原地,既兴奋又惊疑,这什么情况,怎么治粟内史官署、少府先斗上南军了? “卫尉卿。” “光禄勋。” “光禄勋丞。” 公孙弘依次点了李广、李敢、韩说,平静道:“请做出解释。” 解释? 这解释什么啊? 要么承认南军重大贪墨,接受由当国储君主持的大清洗,要么李家和韩家补上亏空。 一万金啊! 李家是陇西望族,韩家是世幸之家,是有钱,但要拿出这么多钱,不说倾家荡产,也相差无几了。 是人活着钱没了,还是人死了钱还没花完,世间少数的大难题,摆到了李广的面前。 “南军不存在贪墨之事。” 李广长气长出,稳住了心绪,缓缓走出了朝列,“所谓的贪墨,不过是南军预备军演暂时调动了万金,钱是准备用在正途。” “这么说,钱还在?” “在。” “那军演呢?” “南军接管长安防务,预设军演便取消了。” “这么说,那万金就用不到了?” “是。” 一个字。 仿佛耗尽了李广所有的力气。 家族几世的积累啊,连朝代都换了,这一下,直接给清空了。 李敢脸色煞白,这位最年轻的卿大夫知道适才对少府的冒失进攻,为南军、家族招来了怎样的大祸。 就站在李敢身后的光禄勋丞韩说,杀人的心都有了,自己什么都没干,一句话都没说,身上无故多了几千万钱的债务。 冥冥之中,他似乎感应到了因果循坏,作为韩王信的曾孙,韩家在弓高侯韩颓当时,重新归顺大汉,在七国之乱时,功冠诸将,才得以再次显贵。 为了消除曾祖的不良影响,韩家钱洒出去了无数,根本就没存下几个钱,这次过后,怕是要穷的尿血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第六十三章回响第22页 公孙弘长长的白眉抖了一下,“那就请卫尉卿在议后如数向少府上缴万金。” “下官遵命。” “大农令、少府卿,还有异议吗?” “无有。”颜异、赵禹齐声答道。 这是之前商量好的。 如果李敢当做没有去过覆盎门,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你好我好大家好。 万万没有想到,李敢竟然真的敢说,还在廷议上说。 想必过不了多久,甘泉宫就会获悉并派人前来讯问,届时,国库、少府之金移交太子宫的事,也就瞒不住了。 将要倒大霉的颜、赵二人,当然不会放过李家,至于韩家,顺手的事。 “诸公呢?” “无有。” 四位卿大夫斗法,公卿、列侯、宗室大臣们看的津津有味,接下来的太仆卿换马、大行令异族纷争、宗正卿的皇族坐法,就有几分无趣了。 朝堂之上,争吵、沉默,都不代表平静,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沉默,该打的雷终会打出来,该下的雨也会下下来。 当廷尉卿张汤走入大殿中央时,所有人心中暗道:“来了。” “廷尉署无事。” 张汤的嗓音清亮简洁,“但却有几道新政,要请诸公公议。” “讲。” “一,白鹿币事,陛下有感列祖列宗之德,而增祭祀之物,堪称孝诚,然……” 张汤享受着万众瞩目的感觉,略顿了顿,从容道:“我朝列侯亲贵多有不易,无力承担,以致渭水刑场,中山王携子、杜衍侯与九侯,自戕而证,甚至陛下心生愧意,自放离宫,将国政交托少主,今上有意,拨乱反正……” 巨石落幽泉。 溅起层层巨浪。 谁是反? 谁又是正? 吾丘寿王按耐不住出口驳斥,却被枚皋拉住了,摇摇头。 这是大势。 白鹿币事,就是陛下的一个误……错,两朝官吏哪怕是为了自己,也会支持张汤。 谁也不想忽然吃着鼎肉,唱着曲,突然被陛下给劫了。 “是以,有上意,消白鹿币、白金三品,以为陛下祈福颂德。”张汤郎朗而言道。 为了陛下好? 两朝公卿、列侯、宗室大臣心有惊雷而面如平湖,张汤啊张汤,陛下是不是要对你说声谢谢? “诸公,可有异议?”公孙弘打破沉默。 衮衮诸公立刻说道:“无有。” 枚皋、吾丘寿王等中朝官吏不语,但公议已成,只能憋着。 “二,盐铁专营事。” 不少朝臣一凛。 张汤会心一笑,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盐铁专营,即日而行,所有盐铁之官重新选拔,以为万民便利……” 治粟都尉桑弘羊几乎是蹦出的朝列,“不可。” “有何不可?” “盐铁之官,已有钦定,陛下不在,谁人也不可改。” “哦?” 张汤冷冷地望着他,指着大殿外说道:“治粟都尉说的,是那些人吗?” 顺着手指的方向,殿门外不知何时多了几十个被捆住跪在地上的人儿,所有人汗毛都炸了,在每个人身后,站着一个庄重肃穆的刽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