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幅画,没有让孙碧青止步。 但是那番话,却让他愣了神。 “你,找到属于你的道了吗?” 昔日师父所言,犹在今日耳畔。 道 无极,是我的道吗? 孙碧青缓缓抬起头,目视着被聂归真展开的那幅三丰祖师画像。 思绪不由得回归到曾经。 还是在飞升崖上。 天赋异禀的孙碧青被三丰祖师安排在此悟道。 然而,历经数十载岁月,却无丝毫进展。 直到成为武当掌门之后,他才悟出了,自认为,要比太极之道更为卓越的无极之道。 想到这儿。 孙碧青的目光忽而变得坚定起来。 他强行将自己与那幅画断了联系,眼神逐渐变得澄明起来,思绪回收,沉声道: “我的道,就在脚下!” 闻言。 不等聂归真说些什么。 反倒是张道之那边有些恍然。 曾几何时,草原一战。 他身陷混沌不可自拔,险些入魔,成就三花聚顶之境时,也说过类似的话。 我的道 就在脚下! 只是 “孙碧青,你当真没有想过,你脚下的路,已经走错了?” 这番话,在武当,在这儿飞升崖之上,也就只有张道之敢直言无讳的说出来。 错了? 孙碧青摇了摇头,“对与错,是与非,从来不是由某个人、某件事去定义。” “太极之道重在悟,无极之道也重在悟。但,我可找到,能够传承的无极之道。” 这番话,让聂归真有些惊慌失措。 她本想将太极与无极的区别,好生讲给眼前这位武当祖师。 但是,听对方所言,对方早已知晓两种道之间存在着的,千丝万缕得关系。 说来也是,毕竟,他可是孙碧青啊。 是武当立派以来,天资最为卓越,最接近三丰祖师的存在。 他,怎么可能被区区的‘道’而蒙蔽自身呢? 这幅画,出现的不合时宜。 若是千年以前,还有望改变孙碧青。 但是千年以后的今日,再没有人能够教得了他。 三丰祖师也不行。 “我看重王冲,是因为他年纪轻轻,就已掌握太极真意,甚至还自创出一术太极归墟式。” “但太极与无极,终是有差,太极能证得道果,无极同样可以证。” 孙碧青落地有声。 聂归真尝试劝说,“孙祖师有无想过,太极便是无极,而无极就是太极?” “有中无,无中有,无极生太极,太极又何尝不能演化无极?” “孙祖师悟得无极道,难道不是脱胎于太极?” 然而,孙碧青的回答,却让她深感意外, “想过,自是想过。” “我从始至终的目的,是想让后世人可以直接跳过太极,去演化无极。” “而不是再去修炼太极道果,最终庸碌数十载,都不一定能够在这条道路上走出属于自己的道。“ 待他说到这里。 张道之与聂归真才算恍然大悟。 孙碧青早就想到,由三丰祖师创建的太极道,其实就是一个戏台。 这个戏台,并不是固定去唱一种戏的戏台,你可以根据这个戏台的搭建,去唱适合这个戏台的曲调。 也可以去唱一些别的戏。 孙碧青的无极,就是在这个戏台上唱出来的。 如今,他要做得一件事,就是要将这个戏台去推翻,让后人莫要走他庸碌数十载却始终未能得道的老路。 而后,让后世子弟站在无极之道的戏台上,去将有关无极的戏,唱的更为洪亮动听一些。 也就是让后世人去不断地完善这条道。 一种是在一条宽阔道路上,去走属于自己的岔路口;一种是沿着前人走尽的路,在往前走一走。 这两种道路,没有好坏优劣之分。 关键在于,孙碧青能够找到传承无极之道的法子吗? 如果还是需要靠后人去悟,倒不如走太极的老路子。 同时。 张道之与聂归真二人,也理解到了,整整千年,孙碧青为何执意做这样一件事。 太极之道重在悟而不重言传身教。 孙碧青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长达数十年,陷入执念,未能悟出自己所得。 当他老来放下这个执念之后,再去得无极道,已经太迟了。 得道的孙碧青,如地仙,可以飞升入天门。 他返璞归真,不复年迈之体,重归巅峰。 而后以遮掩天机的秘法留在人间。 就是希望,可以将三丰祖师的一切都推翻。 他认为,只有这样做,才能让武当步入正轨。 才能让后人不再出现,如他这般,持续数十年都未能得道的情况。 孙碧青见他二人沉默,于是又缓缓开口道: “小丫头,不出意外,你应当去过这图中世界了吧?” “你可有所悟?” 聂归真点头道:“有所悟,名为太极归真式,三丰祖师还在图中世界赐我道号为’归真‘。” 孙碧青微微颔首,“扪心自问,若你不进入这图中世界,焉能有此所悟?” 聂归真沉默了。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自己不进入图中世界,即使还能有所顿悟的情况下,想必,也是数十载光阴以后的事情了。 只是到了那时,一切还来得及吗? 孙碧青又看向张道之, “你有你的理,我有我的道。” “你自年少时,便被上任天师以功德炼体,成就一身无垢体魄,天生亲近自然大道。” “你自是无忧所修之道,而你龙虎山门人,之所以人才辈出,也是因为,初代天师张道陵已经将你们龙虎山的道定下了。“ “你们龙虎山门人只需沿着祖师定下的道路去走即可,但我武当不行。” 后者皱眉道:“你心中所想,三丰祖师也一定考量过。” “以他老人家的无上伟力,焉能不知这样做的好与坏?” “一座宗门,一派信仰,之所以可以传承千秋万载,不正是因为它的与众不同?” 孙碧青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 其实,他也不知,这样做,究竟会有怎样一个结果。 答案不在他这里,不在两极之争,而在王冲身上。 他盘腿坐在飞升崖顶,摆了摆手, “你们两个小家伙走吧。” 张道之缓步上前。 孙碧青不经意间瞥了他一眼, “纵使你使出法天象地,也不是贫道的对手。” “在这儿人间,尤其是在武当境内,举世茫茫,不会有人是贫道的对手。” “纵使是那位刚踏入长生路,杀伐之力堪称无双的绝代剑仙亲临,也不行。” 张道之呼出一口浊气。 孙碧青说得有道理。 他确实不行。 很无奈,也很无力。 面对地仙境的实力,哪怕是张道之,都有些望尘莫及。 老天师张先可以用一身天道功德之力造就无垢体魄。 这对孙碧青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实力与境界达到他这种程度,什么体质、天赋乃至道果,都是空谈。 因为,他早已得道,早已返璞归真。 张道之来到聂归真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 闻言。 后者心存不甘,“今后的武当” 张道之一脸无奈,“打不过他,待会儿他若是真动了杀心,整个武当的人,都不够他杀的。” 聂归真低头,“就这么算了?” 张道之想了想,当着孙碧青的面开口道: “我去剑宗、重阳宫摇人,或许多来几个,能杀他。” 聂归真愕然。 孙碧青眉头一挑,“你这位天师,还真是妙。” 张道之面色毫无畏惧, “你是第一个让贫道动用此生所有人脉也要去对付的人。” “你等着。”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就是这个道理。 尽管孙碧青所做所为有一定好处,但也不能任由他如此蛮干下去。 传承千年的武当不能出现岔子。 孙碧青点了点头,“好,我等着。” 言罢。 张道之作势就要离开飞升崖。 忽而,就在此时。 一直处于悟道状态,面对张道之与孙碧青大战时产生的异象仍毫不动摇得王冲,此时突然缓缓睁开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