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水北

回到澎岛的次日晚上,洗过澡后，两人正在书桌前对着笔记本电脑各自忙碌，姜妤笙收到了麦婷的微|信消息。
麦婷问她：“五月三号有安排吗？学校一百周年校庆,邀请校友返校观礼，要一起回去看看吗？”
自那次婚宴过后,她和麦婷一直都有维系着朋友圈的点赞关系，偶尔有事情,也会闲聊两句。
姜妤笙无可无不可，只是……
她偏头看薄苏。
薄苏察觉到视线,停下敲字的指尖,侧身回望她：“怎么了？”
姜妤笙弯唇，转动办公椅,面向着她，把还亮着屏的手机推到两人的笔记本中间。
薄苏低头,一目十行,复又抬头,询问：“你想去吗？”
姜妤笙说：“还好,不过……”
“嗯？”
“她问了以后,我发现,我还挺想和你一起去的。”她膝盖碰碰薄苏的膝盖，笑眼弯弯。
薄苏不自知地也笑。
她也碰碰姜妤笙的膝盖：“那我们一起去。”
姜妤笙摇头：“可能不行。”
“嗯？”
“校庆人太多了，你可能会被认出来。”
她不想薄苏被迫应酬、被迫营业。
薄苏知她顾虑,也知她一贯体贴。她想说“没关系的”,姜妤笙先她一步,提议：“我们不去校庆，过两天错峰回去一趟怎么样？”
薄苏没有意见，只是,她不太确定：“现在学校会允许社会人士到访吗？”
这几年校园安全事件频出，学校对此都如履如临，慎之又慎。
姜妤笙有数：“应该是不允许的，除非联系老师接我们进去。”
“那要联系一下老师吗？”
她还存有姜妤笙当年班主任的电话和学校学籍管理处老师的联系方式。
姜妤笙狡黠：“不用，我可能有办法。”
“嗯？”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薄苏眼底浮起兴味与宠溺：“你要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吗？”
姜妤笙轻笑出声。她顺势，饶有兴致地问她：“那你陪不陪我？”
是在逗她，又像是在撒娇。
薄苏噙笑与她对望着，半晌，前倾了身子，以轻吻先做回答。
“陪你。”她抵着姜妤笙的鼻尖爱怜地说。
“但是，今晚要先平一下账。”
姜妤笙长睫扑闪，怔忡两秒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
“姐姐，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她笑不可遏，明眸因过分的笑意而蒙上了一层水润。
薄苏耳根发烫，眼神热意更甚。
说她可爱，可她自己分明比谁都更可爱。
她情难自禁地抬手摩挲了一下姜妤笙的小耳朵，退开了椅子，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拉上了书房的窗帘。
“姐……姐姐？”姜妤笙惊疑
。
薄苏回身，若无其事：“我去洗一下手，很快。”
姜妤笙：“？？！！”
等完全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味，薄苏已经消失于书房的门口。放一首慵懒的慢歌，姜妤笙合上笔记本，指尖在机身金属表面无意识地摩挲，她低下头，忍不住笑，两颊也开始升温。
薄苏说很快，就真的很快。
不多时，笑人可爱的人便再没有余力自若地打趣人了。
“谁可爱？”小舟入港，女人深轻抿珠|峰，低笑着问。
办公椅随着交|叠的影子微微摇晃。
姜妤笙仰起细颈，一手没有安全感地紧搂着薄苏光|洁的背，一手在办公椅的扶手上难以自已地抓握。
她隐忍地呼吸，欲启唇逞强。
薄苏忽然坏心眼地摇曳桅杆、张卷风帆。
猝不及防，姜妤笙抱紧了薄苏，在她腿上战|栗。
功败垂成，她贝齿轻咬薄苏雪|肩，有些羞恼，薄苏揉她的脑袋，细细地吻她的耳郭，用气音好听地笑。

过了两日，计划好要返校的当天，薄苏才知道姜妤笙的办法是什么——
“姐姐。”说是要下楼取个耳环的女人回来了。她敲敲门，在卧室门口站定。
薄苏循声望去，明显一怔。
天蓝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外套、蓝白相间的格子短裙，姜妤笙一身制服搭配，颜色与十几年前她们在校时稍有不同，样式却不算有多大的变化。
西装外套上缝有硕大的外国语中学校徽，似是她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了一套外国语中学现行的冬季校服。
金光还未完全笼罩天野的低饱和度晨光中，姜妤笙清纯白皙的面庞似自带一层日式青春电影的清新滤镜，只端端站着，便已是一代人的青春印象。
薄苏有几分失神，难辨今夕何年。
她放下手中的电子书，起身朝姜妤笙走去。
姜妤笙看出了她的惊喜与惊艳，却还是故意问她：“合身吗？”
薄苏伸出双手搂住她的腰，深深地嗅了一口她身上不用香水时的淡淡的清香，轻声：“很合身。”
声音似从她旧日的胸腔里传来。是一场她意外被圆的憾梦。
姜妤笙靠着她的脑袋笑：“会不会太不符合年龄了。”
薄苏没有犹豫：“不会。”
时尚本身就没有年龄的界限，衣服亦如是，不过是当时当刻着衣人对美的一种追求与展现。况且，姜妤笙气质清纯，不施粉黛时本就显小，不论是谁来做评委，都一定只能由衷说出一句：“再合适不过了。”
姜妤笙满意：“那就好，我还怕你不喜欢。”
“喜欢。”
“那你去穿吧。”
薄苏从姜妤笙的发间抬起头，松开手：“嗯？”
姜妤笙笑盈盈：“你也有呀，只我一个人穿，我也不能带你进去呀。”
薄苏鸦睫扇动，欲言又止。
姜妤笙失落：“姐姐，新笔趣阁进不去哦，你不是说合适吗？你不想陪我一起进去了吗？”
明知道她是装的，即使她真的新笔趣阁，姜妤笙也不会生气，薄苏还是不舍得。她动唇：“要穿着校服混进去吗？”
姜妤笙点头。像小时候每次央求她做她不那么想做的事时那样，不再言语，她拉着她的手晃晃，再晃晃。
薄苏从来都对她的撒娇没有抵抗力。她无奈地笑，用额头碰了一下她的额头，松口：“衣服在哪儿？”
姜妤笙顿时笑逐颜开，啄了她的红唇一下，若晨辉都落入了她的眼底。
薄苏跟着莞尔，眼底也有很温柔的光。

不到六点半，迎着微冷的晨风，两人循着十几年前的生活轨迹，穿着校服，搭乘上最早班的轮渡，顺利离岛。
换校服前，薄苏似还有几分不好意思，但真的换上了，她却是自若，一路从容、落落大方。
与时下真正朝气蓬勃的高中生相比，她少了几分稚气。但与从前的她自己相比，岁月似乎对她分外仁慈，除了沉淀的气韵，几乎不留痕迹。
姜妤笙喜欢她常日里姐感十足、成熟内敛的大御姐模样，也爱极她从前青葱岁月里的青涩与不敛锋芒的清冷。
难得有机会重温，她珍惜地用眼睛、用相机，浓墨重彩地定格、收藏。
薄苏纵容地配合着她，与她有着相同的心思，也拍了许多姜妤笙的照片。
等两人都拍够了，晨辉投进船舱，金光洒满大海，相机才被光荣地收进包里，被当代人渐忘的有线耳机粉墨登场。
“听歌吗？”像十几岁一起坐船时常做的那样，姜妤笙递出一只耳机给薄苏。
薄苏用眼睛笑。
她接过耳机，撩开长发，塞进自己的左耳。
姜妤笙听右耳。
她挑了一个怀旧的歌单，播放的全是那个年代流行的歌曲。
微咸的海风放肆地吹拂，轮渡发动机送来熟悉的嗡鸣，耳机里，令人怀念的声音与旋律与她们一起复现那段早六晚七，背着书包，对未来还有无限遐想的岁月。
姜妤笙靠在了薄苏的肩头。
薄苏微微低下左肩，让她靠得更舒服些，用脸侧轻轻地蹭了蹭她的发顶。
姜妤笙忽然问：“你知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吗？”
薄苏笑：“我知道。”
耳机里在放的是《我的秘密》。
歌手在唱：“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一点点靠近是不是你对我也有一种特殊感情ha我犹豫要不要告诉你我心里的秘密是我好像喜欢了你”
姜妤笙把玩着薄苏的手指，笑说：“我当时听到这首歌的歌词时，心里想的全是你，很想知道你是否和我有同样的心情。”
“好多次，和你一起听这首歌时，看着你的侧脸，我都很想吻你。”
“甚至有一次想，如果刚好你也在看我，如果你有给我一点点的暗示，我就把我的秘密告诉你。”
“可我一次都没有看过你。”
“你也知道啊。”姜妤笙不满。
薄苏无声笑。
那是她不敢。
她怕她那时候看她的话，四目相对，不用言语，她就会把她的秘密泄露给她了。
“有一天早上，你单曲循环了这首歌。”
“嗯，我还单曲循环过《表白》、《爱你》、《暧昧》。”那时候上学路上的歌曲选择，她花了可多的小心思在里面。既怕薄苏听不懂，又怕薄苏是听懂了装不懂。“我每次单曲循环的时候，都想过你会不会问问我，为什么一直放这首歌。既想你问，又怕你问，可你真的像个木头人一样，从来不奇怪，不叫我换歌，也不给我任何的反应。”
她怀揣着一只小兔子，每次辗转难眠时，都在揣摩薄苏到底什么意思，没反应就是最大最反常的反应，还是她真的没有反应。
想起来其实只觉得美好和怀念，但她还是佯装忿忿地用指尖戳了戳薄苏的掌心。
薄苏理亏。
她亲姜妤笙的发顶，温声：“那今天换歌吧。”
“嗯？”
薄苏用自己的指纹解锁了姜妤笙的手机，切换了一首——
《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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