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守有嘴巴张成了“o”型,愕然又震惊,脑袋嗡嗡作响,终于明白了皇帝话中的深意。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从身份上,皇帝才是九五至尊,大明天下的主人,尽管暂时被分权; 从年纪上,皇帝很年轻,而张居正和冯保十有八九是要走在他前面。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聪明人哪,都要看得远一些,想得深一些。”
朱翊钧的声音在殿内回响,灌进刘守有的耳朵,震着他的心灵。
刘守有重重地叩下头去,“微臣有罪,私心作祟,未能以赤忠对万岁。请万岁容微臣戴罪立功,绝不敢再瞻前顾后,只竭诚效忠万岁。”
朱翊钧没有马上说话,沉默地审视着跪在地上磕头表忠心的刘守有。
不管是真的想明白了,还是在自己面前虚应,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再有不到三个月,就能乾纲独断,成为真正的出口成宪的九五至尊。
就算刘守有把今天的事,以及他说的话,回头就告诉张居正和冯保,那又有什么关系?
废君?吓唬谁呢?就是铁三角一起发力,也不可能做到。
况且,皇帝不过是交代了点小事,又算得上什么罪名?
朱翊钧已经不虞别人发现是假冒,胆子自然大了起来。
他都觉得自己有点可笑,魂穿呢,怎么可能被发现?
就算是性情大变,大家也会认为是皇帝遭到了什么变故。
肯定不会怀疑是被外来灵魂占了壳子,毕竟没那个思维,没那个先例。
穿越,对于古人来说,太高端,理解不了,可能也没那个词汇。
“起来吧!”朱翊钧的声音没有什么感情,透露着心中的不满,让刘守有战战兢兢。
朱翊钧突然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朕与皇妹感情甚笃,关心她的终身大事,也想早知道驸马是何等人物。”
“万岁重亲情,微臣岂能不知?”刘守有头也不敢抬,附和着皇帝的找补。
但他知道,皇帝交代的这件事情必须办好。
若是冯保选的仪宾没有问题,那一切都好说。
如果仪宾人选有什么不妥,他察访不出来,那皇帝绝不会饶他。
刘守有心里发苦,被夹在皇帝和冯保之间,他还能如何选择?
选冯保是只看眼前,但皇帝肯定会秋后算账,自己没好下场; 选皇帝的话,得罪冯保是肯定的,但却是暂时的。
纵是遭到打压刁难,皇帝早晚大权在握,能够亏待自己吗?
“朕重亲情,也重忠臣。”朱翊钧的语气依旧冰冷,缓缓说道:“朕最恨的就是欺瞒,特别是倚为耳目的亲信。”
“被信任之人背叛,最是椎心之痛,刻骨之恨。朕不会亏待赤忠之臣,却亦不会让背叛者有好下场。”
刘守有心中凛然,再次跪倒表忠,“微臣绝不辜负万岁信重,实心任事,赤忠报效。”
“好。”朱翊钧的语气终于缓和了一些,说道:“朕便等着看刘卿的表现,希望朕没有看错你。”
刘守有告退而出,风吹在身上,却冷不丁打了个寒战,才发现前胸后背已被汗水打湿。
“要变天了吗?”刘守有苦笑着,脚步沉重地走出宫门。
皇帝的话没说太多,但字辞中都是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