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
朱翊钧正襟危坐,精神抖擞,不怒自威。
除了常朝应到的官员,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倔老头,正是陛见的海瑞。
“亮个相儿吧,海大爷。”
朱翊钧抬手示意,温言道:“海卿免礼。”
海瑞身着粗衣,穿着布鞋,在禽兽中却是不卑不亢,如鹤立鸡群般显眼。
朱翊钧转开目光,扫视群臣,沉声道:“张先生深感一条鞭法在北方之弊,特上奏,延期交纳赋税。”
“陕西、山西、河南、山东、北直隶,延期四月。”
“为彰显朝廷恩德,其他省份延期一月。”
“着各道御史尽监察之责,地方官府若不遵诏旨,敢提前收取,严惩不贷。”
朱翊钧停顿了一下,问道:“众卿可有异议?”
张四维不动声色,心中却是震惊。
推出银币,又延缓缴纳赋税,一招接一招,好象都是冲着地方官去的。
“皇帝是缺钱的,也是爱财的,怎么会准了张居正此奏?”
“看来,皇帝还是活在张居正的阴影之下,这其中亦有李太后的支持。”
张四维垂下眼帘,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反对。
既然朝廷的钱粮能够支撑,他又何必去做恶人呢?
与他的想法类似,其他官员也没有跳出来的。
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颁旨吧!”
他痛感耳目不够,对于地方的消息,难以获知。
所以,已经命令镇抚司和东厂在地方发展眼线。
至少要在县一级有眼线,地方官府的举动,才能尽收眼底。
两个机构互不统属,且每个县至少有两个眼线。
这样,下面提供的情报,才能互相验证。
至于民间监督,显然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发挥作用。
朱翊钧继续说道:“清丈田亩虽有成效,然比之太祖朝时,仍相差甚多。”
“张先生痛感地方官员之懈怠玩忽,权贵士绅之贪婪,特建议召回海刚峰。”
伸手指了一下,他微笑着说道:“海瑞铁面无私,忠于王事,朕决定任其为清丈大使,从北直隶开始,重新清丈田亩。”
“张居正啊,你这是铁了心要将权贵得罪到底了。”张四维的目光闪动了一下。
张居正一直不肯重用海瑞,现在却推海瑞出来。
显是自知不起,索性摒弃了妥协的立场,行雷霆一击。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张居正的改革虽然损害了既得利益集团,却还没有打击到根本。
“可惜,已经晚了。”
张四维不认为清丈田亩会在短时间内完成,而张居正显然等不到了。
“微臣有奏。”御史张鼎思出班跪倒。
朱翊钧轻轻颌首,说道:“奏来。”
张鼎思奏道:“万岁,海瑞年事已高,且迂腐滞缓,屡遭弹劾。由其清丈田亩,微臣以为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