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7月15日凌晨,陆沉被窗外的蝉鸣吵醒。</br>
他睁眼一看,母亲的床空着,</br>
台灯在墙角投下摇晃的影子。</br>
他起身寻找,发现母亲蹲在楼道的路灯下,</br>
借着昏黄的光数着什么,</br>
背影像片被揉皱的纸,随时会被夜风吹散。</br>
“妈?”陆沉轻声唤道。</br>
母亲猛地回头,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往怀里塞,</br>
却有几张泛黄的单据飘落。</br>
陆沉捡起一看,是市中心医院的卖血回执单,</br>
最近一张的日期是三天前,</br>
献血量400cc,收款人栏写着“陆建军”——舅舅的名字。</br>
“小沉,你怎么醒了?”母亲的声音带着慌张,</br>
指尖在回执单上反复摩挲,</br>
“妈就是睡不着,想看看……看看还有多少积蓄。”</br>
陆沉蹲下身,握住母亲冰凉的手,</br>
看见她手腕内侧有四个针眼,呈扇形排列——</br>
那是频繁抽血留下的痕迹。</br>
他突然想起前世母亲临终前,</br>
手腕上布满这样的针眼,</br>
直到护士说漏嘴,</br>
他才知道母亲为了凑他的创业启动资金,</br>
偷偷卖了三年血。</br>
“这些血是卖给舅舅的?”陆沉的声音发颤,</br>
视线落在回执单上的签名,</br>
“他又去赌马了是不是?”</br>
母亲别过脸,路灯的光映出她眼角的泪光:</br>
“你舅说外婆病重,需要手术费……”</br>
“外婆上周还在打麻将!”陆沉突然提高声音,</br>
看见母亲本能地缩了缩脖子——</br>
那是前世舅舅动手时留下的条件反射。</br>
他深吸口气,轻轻掀起母亲的袖口,</br>
看见她肘弯处的淤青,像朵枯萎的花。</br>
“脱下来。”陆沉指了指母亲的旧衬衫,</br>
领口处渗着血迹。</br>
“别别,妈身上脏……”母亲往后躲,</br>
衬衫却在动作间裂开道口子,</br>
露出后腰上的疤痕,呈月牙状,</br>
边缘整齐得像刀伤。</br>
陆沉的呼吸骤然停滞。</br>
前世母亲瘫痪在床时,</br>
他曾在护理时见过这道疤痕,</br>
当时母亲说是摔的,</br>
现在才明白,</br>
那是1999年夏天,舅舅为了抢银镯子,用菜刀砍的。</br>
“走,去医院。”陆沉扯下自己的工装外套,</br>
裹住母亲颤抖的肩膀。</br>
凌晨的社区医院里,</br>
值班医生看着母亲的检查报告,眉头紧锁:</br>
“腰椎间盘突出,还有陈旧性刀伤,</br>
怎么拖到现在才来?再晚半年,可能要瘫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