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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天色阴沉，院子里被厚重的云层压着，晚风刮得炊烟都飘不稳。</br>
走到村东口，他脚步一顿，目光落在老周头家小院上。</br>
老周头家的院门半掩着，屋檐下挂着风干的玉米秆，一股熟悉的柴火味从灶台边飘出来。</br>
他从布袋里翻出一包用油纸裹好的酱牛肉，三两，镇上挑的好肉，切得厚实。</br>
“用车也用了三天了，该还点人情。”李向东低声念了句，迈步走上前。</br>
院门吱呀一声推开。</br>
老周头正蹲在台阶上抽旱烟，见他来了，眉毛一扬：“哟？今儿回来早啊，卖得咋样？”</br>
李向东笑笑没正面答，只把那包牛肉递了过去：“一点心意，酱牛肉，镇上买的。您平时嘴刁，这个味儿正，尝尝。”</br>
“你小子……”老周头接过牛肉，表情先是惊讶，随后乐了，“骑我这破车还送东西，我是该高兴呢，还是该心疼你钱？”</br>
李向东嘿嘿一笑：“不送，心里过不去。”</br>
老周头拍了拍他肩膀，烟袋锅磕在台阶边，火星蹦了两下：“车你要用就骑着，明儿还要去？”</br>
“还要去。”李向东点头，“现在生意刚起步，得跟得上。”</br>
“行。”老周头收了牛肉，咧嘴一笑，“等你真赚大发了，记得换辆新的送我。”</br>
李向东笑着挥了挥手，推车继续往回走。</br>
李家老屋的窗棂上挂着一层油灰似的光，风一吹，墙角的干草簌簌作响。</br>
李向东推门而入，裤脚还沾着灰土，把车靠好。</br>
堂屋里，母亲在灶台边烧火，妹妹李雪坐在炕上写作业，父亲李永福则坐在墙角的小板凳上，一边抽烟一边低头不语。</br>
“妈，我回来了。”他把手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搁在桌上。</br>
“给你的——红糖、咸菜，还有你前阵子说的那药，这两天记得早晚吃，不要拖。”</br>
母亲手上还拿着锅铲，听见他这句，身体顿了一下，回头看他，神色一怔。</br>
“你又跑镇上了？”她问。</br>
李向东点头，从袋子里掏出包得整整齐齐的牛肉和面粉，“这个是给爸的，这个牛肉，酱得还行；白面也买了两斤，明儿蒸点馒头。”</br>
李永福坐没动，只是斜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地道：“你这又是哪来的钱？”</br>
李向东没急着回答，而是从裤兜里掏出那捆用橡皮筋扎着的零钱，“这是今天卖货赚的，我都记着账的。”</br>
李永福盯着那沓钱看了几秒，只是冷哼一声：“不偷不抢就行。”</br>
这一句，李向东听在耳里，心里像被什么扎了一下，却没回嘴。相比以前动不动一顿臭骂，这已经是他活了十八年来，第一次从父亲嘴里听到像是“认”的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