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跟你诉旧情吗?第12页 姜昭宁别过脸去,泪水却流得更凶。 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只有单薄的肩膀微微发抖。 萧景珩盯着她这副模样,胸口剧烈起伏。 最终,他狠狠一拳砸在车壁上,震得整个车厢都晃了晃。 “滚去那边坐着。” 他冷冷地甩开她,转身捡起散落的奏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姜昭宁艰难地撑起身子,颤抖着整理好衣衫,缩到了车厢最远的角落。 她将脸埋在膝间,无声地流泪,心口的疼痛比方才更甚。 车厢内只剩下萧景珩翻动奏折的声响,和压抑的啜泣声。 玉泉山。 车队刚在行宫前停稳,姜昭宁便猛地掀开车帘,几乎是踉跄着冲下马车。 她的裙摆被车辕勾了一下,险些绊倒,却连停都没停,径直往寝殿方向疾步而去。 “娘娘!” 青竹惊呼一声,慌忙追上去扶住她摇晃的身形,“您慢些……” 翠羽眼尖地注意到自家主子红肿的唇瓣和整理过却仍显凌乱的发丝,心头一跳,赶紧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姜昭宁披上。 王德顺举着拂尘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 侍奉多年,何曾见过皇后娘娘这般失态? 又悄悄往车厢内觑了一眼,只见陛下脸色阴沉地吓人,手中捏着的那本奏折都快被攥破了。 他小心翼翼地凑近马车: “陛下,到行宫了……” 车厢内,萧景珩面色阴沉地盯着地上那支折断的朱笔。 听到禀报,他冷冷地“嗯”了一声,声音里像是淬了冰。 接下来的两日,姜昭宁的寝殿大门始终紧闭。 连送膳的宫女都被拦在门外,只由青竹和翠羽轮流将食盒接进去。 “娘娘还是不肯用膳吗?” 翠羽忧心忡忡地问。 青竹摇摇头,压低声音:“就用了两口莲子羹,说是没什么胃口,吃不下……” 另一边的书房里。 午后的阳光透过茜纱窗斜斜地洒进来,在青玉案几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萧景珩端坐在案前,手中的奏折已经许久未翻动,茶盏里的君山银针早已凉透。 整个行宫都笼罩在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 宫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一个不慎就触怒了圣颜。 总管太监王德顺捧着新换的茶盏在廊下来回踱步,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透过半开的雕花门,他瞧见陛下冷峻的侧脸,分明是隐忍着怒气的模样。 他擦了擦汗,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上前禀报: “陛下,孟小将军求见。” 萧景珩眸光一沉:“让他等着。” 一提起孟云琅,他便想起马车上姜昭宁望着孟云琅时那恍惚的眼神,胸口那股无名火又烧了起来。 他的皇后,当着他的面惦记别的男人,事后还敢闭门不出给他脸色看? “啪!” 手中的茶盏被他重重砸在地上,瓷片四溅。 满室的太监宫女全都跪了下去: “陛下息怒!” “传朕口谕,”萧景珩冷冷开口道:“今夜设宴为晋王接风,命皇后亲自督办一应事宜。” 王德顺额头沁出冷汗,连忙说道:“遵、遵旨……” 设宴的消息传到凤栖阁时,姜昭宁正蜷在锦被中,面朝里躺着。 殿内只点了一盏小灯,昏黄的光线映着她单薄的背影。 翠羽轻手轻脚地走到床畔,小声道: “娘娘,陛下传话,要您准备今晚的宫宴。” “本宫身子不适。” 姜昭宁的声音闷在锦被里,带着几分倦意:“去回禀陛下,请另择贤能吧。” 翠羽福了福身,正要退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 “对了,娘娘,奴婢方才听王公公说,这次宴请的是刚从封地回来的晋王殿下。” “等一下!” 姜昭宁猛地睁开眼,撑着床榻慢慢坐起身来:“晋王?” 她眼前浮现出当年夺嫡之战的腥风血雨。 那些与萧景珩作对的皇子们,如今坟头草都已三尺高。 唯有晋王,仗着母族手握重兵,不仅全身而退,还得了封地。 这些年表面安分,背地里却……对皇位虎视眈眈。 听说,还豢养私兵。 “更衣。” 姜昭宁突然掀开锦被,尽管起身时眼前一阵发黑,还是强撑着扶住床柱站稳,“去把宴席的章程拿来本宫看。” 青竹急得直跺脚:“娘娘,您还发着热……” “无妨。”姜昭宁已经走到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色,拿起胭脂轻轻抹在颊边,“国事要紧。” 她可以跟萧景珩置气,但绝不会拿江山社稷开玩笑。 晋王此番,必有图谋。 这宴席,必须办得滴水不漏。 —— 这宴席虽准备得仓促,但在姜昭宁的安排下,不过两个时辰就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帖周全。 宴席设在临湖水榭,既不显铺张,又不失皇家体面。 席间不过十余位宾客,皆是萧景珩的心腹重臣,外加几位位份较高的妃嫔。 孟云琅与其未婚妻崔令容的位置,被她刻意安排在了距离自己较远的地方。 只是因为她一想到孟云琅,那日马车里萧景珩暴怒的模样就会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宴席开始后,姜昭宁端坐在萧景珩身侧,面色略显苍白却仪态端庄。 可那微微发颤的指尖,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萧景珩执杯饮酒时,余光始终落在姜昭宁身上。 见她这副强撑的模样,眸色愈发深沉。 他忽然伸手,在案几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 “你……” 姜昭宁浑身一僵,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如此,却不敢抽回手,只能任由他握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距离开宴的时辰已经过去一炷香,晋王的席位却始终空着。 派去请晋王赴宴的太监已经往返了三趟,可那席间的位置始终空着,连个回信都没有。 这明显就是挑衅。 姜昭宁悄悄看向身旁的萧景珩,只见他面上仍带着浅笑,可握着酒杯的指节已然泛白。 她太熟悉他这副模样,越是平静,越是怒极。 就在气氛凝滞之际,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皇兄!” 萧明月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王德顺惊得手中的拂尘都掉了。 这小祖宗不是该在宫中禁足吗? 只见萧明月提着鹅黄色锦缎裙摆,像只欢快的黄鹂鸟般跑了进来。 “皇兄!”她亲昵地扑到萧景珩身边,拽着他的衣袖摇晃,“明月过来,你开不开心?” 萧景珩眉头微蹙,正要开口,却见萧明月突然转身,得意地朝殿外招手: “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窈窕身影缓步而入。 那人身着月白色织金罗裙,外罩轻纱帷帽,隐约可见精致的下颌线条。 她步履轻盈如踏云而来,在殿中央盈盈下拜时,帷帽上的珠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臣妾参见陛下。” 她声音柔婉,帷帽下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是贵妃孟清歌。 席间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妃嫔们纷纷用团扇半掩着面,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第8章跟你诉旧情吗?第22页 “贵妃娘娘不是奉太后懿旨留守宫中吗?”赵婕妤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这般擅自离宫,可是违抗懿旨的大罪。” 李昭仪慢条斯理地摇着团扇:“按宫规,违抗懿旨者当杖责三十,降位三等。陛下平日最是看重宫规礼法,今日怕是要……” 话未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上首的姜昭宁。 陈美人怯生生地接话:“可贵妃娘娘这般贸然前来,想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赵婕妤冷笑一声,“我看是仗着陛下宠爱,恃宠而骄罢了。” 席间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妃嫔们你一言我一语,都在等着看这位素来得宠的贵妃会如何受罚。 有人已经盘算着要趁机在陛下面前露脸,有人则暗自期待能分得几分圣宠。 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萧景珩突然起身离席,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孟清歌面前,竟亲手将她扶起: “胡闹!这一路可有人护着?有没有受伤?” 语气中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哪里还有半分要责罚的意思? 殿内霎时鸦雀无声。 一众妃嫔面面相觑,眼中的震惊、嫉妒、不甘几乎要化为实质。 谁能想到,素来最重规矩的陛下,竟会对贵妃偏爱到如此地步? 连抗旨大罪都能一笑置之? 随后,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端坐上首的姜昭宁,眼中满是怜悯与探究。 姜昭宁端坐在凤座上,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这样的场景,她早已见过太多次。 无论萧景珩先前多么震怒,只要孟清歌出现,那满腔怒火便会烟消云散。 就像此刻,方才还阴沉着脸的帝王,此刻眼中哪还有半分怒意? 她看着萧景珩小心翼翼检查孟清歌是否受伤,看着他低声询问路途是否劳累,看着他那双平日里冷若冰霜的眸子此刻盈满柔情…… 这般情意,做不得假。 姜昭宁轻轻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思绪。 她早该明白的,在这深宫里,有些偏爱就是可以明目张胆,可以凌驾于规矩之上。 就像她永远得不到的真心,有人却能轻而易举地拥有。 萧明月趁机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道: “瞧清楚了吗?皇兄待贵妃嫂嫂才是真心实意的。你就算占着这个位置又如何?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姜昭宁面色不改,只是轻轻放下手中的玉箸。 她抬眼望去,正好看见萧景珩半揽着孟清歌的腰肢,头也不回地往殿外走去。 连句交代都没有,仿佛完全忘记了这里还有一场未结束的宫宴,忘记了满殿的朝臣命妇,更忘记了她这个皇后还端坐在此。 罢了。 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缓缓起身,道:“今日就散了吧。” 在众人或怜悯或讥讽的目光中,姜昭宁挺直脊背,有条不紊地吩咐宫人撤席。 只有翠羽注意到,她转身时,袖口已被攥出了深深的褶皱。 —— 待一切收拾妥当,已是月上中天。 清冷的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将九曲回廊照得如同铺了一层银霜。 姜昭宁独自走在宫道上,绣鞋踏在青石板上几乎没有声响。 转过一处雕花回廊时,她的脚步蓦地顿住。 只见孟云琅正倚在廊柱旁,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显然已等候多时。 身后的青竹与翠羽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两个自小在孟家长大的丫鬟,最是清楚自家小姐与孟小将军的往事。 翠羽轻轻拽了拽青竹的衣袖,两人默契地后退十余步,隐在了廊柱的阴影里,既保持着能随时照应的距离,又留足了说话的空间。 夜风拂过,吹得姜昭宁鬓边的碎发轻轻晃动。 她站在原地,月光下那张苍白的脸几乎透明,唯有那双眼睛,在看清来人时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夜行者突然望见了星辰。 “哥哥?” 姜昭宁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指尖不自觉地揪住了衣袖。 她已经很久没敢这样称呼他了。 孟云琅从阴影中走出,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只是,他开口时,声音却比夜风还冷: “若是早知入宫会是这般光景,你可会后悔?” 这句话让姜昭宁心头一颤。 “你是在……担心我?” 声音里带着久违的雀跃。 “担心?” 孟云琅冷笑一声,道:“我是来提醒你,你要记住清歌才是孟家真正的血脉,你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你的皇后之位,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从清歌那里偷来的。” “若是让我知道你对她有半分不利,休怪我不念过往情分。” “清歌?” 姜昭宁的笑容僵在脸上,方才那点雀跃碎得彻底:“你深夜等候,就为了说这个?” “不然你以为我要说些什么?跟你诉旧情吗?” 孟云琅的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 诉旧情? 他倒是真知道怎么往她心口上插刀子。 随后,孟云琅俯身逼近,眼底的寒意刺得她心头发颤: “最后,我也奉劝你一句,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你死了是小,连累孟家百年声誉是大。” 说完,他转身就走,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冷风。 她死? 是啊。 她确实很快就要死了。 姜昭宁望着孟云琅的背影,忽然低低地笑出声来。 这笑声里带着说不尽的苍凉,连呼吸都牵扯着心口发疼。 踉跄着后退两步,绣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凌乱的声响。 “娘娘!” 青竹和翠羽慌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姜昭宁整个人都倚在她们肩上,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透,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主仆三人就这样踉踉跄跄地走回寝殿,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朱红的宫墙上,显得格外孤寂。 刚踏入殿门,姜昭宁轻轻推开二人的搀扶: “都下去吧……” 她独自走向床榻,缓缓躺下,心口骤然袭来的剧痛让她攥紧了锦被,却硬是咬着唇没发出一丝声响。 直到疼痛渐渐麻木,才在筋疲力尽中陷入昏沉。 另一边,萧景珩带着孟清歌离开宴席。 刚走出大殿,孟清歌就拽着他的袖子诉苦: “陛下,尚宫局那些老嬷嬷根本不把臣妾放在眼里。今早让她们准备夏衣,居然推说料子不够……” 萧景珩漫不经心地听着,忽然想起以前这些事都是姜昭宁在打理。 她总是默默处理好一切,从不会拿这些琐事来烦他。 “……最可气的是御膳房的那些滑头,连臣妾宫里的冰例都敢虚报……” 孟清歌还在喋喋不休。 “朕知道了。” 萧景珩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朝中还有些奏折未批,你先歇着吧。” “王德顺,带贵妃去寝殿休息。” 不等孟清歌反应过来,萧景珩已经转身离去。 夜风微凉,吹散了些许酒气。 他漫无目的地在行宫小径上走着,脚步不知不觉就拐向了熟悉的方位。 待他回过神时,抬头竟已站在凤栖阁的朱漆门前。 殿内灯火俱灭,唯有檐角宫灯在风中轻轻摇晃,投下斑驳的影子。